第 40 章

    她一时哑口无言,被越辉这么一问,好像自己蠢到了家。

    这明明是个很容易想到的、顺理成章的问题。

    可从梁思南提出结婚的想法后,她便只顾着一味抗拒,从未想过追问原因。

    而之所以没有问,或许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已经有了默认答案。

    梁思南喜欢她。

    她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起,这个不成形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未决的可能性清单里。

    或许是在他被一窍不通的她烦得直抓头发,却不再说一句重话时。

    或许是他送她回国的机场,沉默却克制地轻轻拥了她半秒时。

    或许是他任她使唤,却只淡然一笑,毫无怨言时。

    朦胧模糊,像一团摸不着的山雾,当它显露端倪,安霁月的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没睡醒。

    于是总揉揉眼睛,想重新睁开时看得真切些,但白雾逸散,她的视线回归清澈空明。

    越辉披着浴袍,裹着干发巾,施然走出浴室。安霁月垂着头跟在她身后,双手别扭地交叉在一起。

    梁思南一手捧着一杯蜂蜜柚子茶,皱眉打趣地侧眼打量着二人。

    越辉大约已经酒醒一半,不再是雄赳赳气昂昂的状态,但眼睛仍然乌黑雪亮。

    她身后那位,像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唯唯诺诺。

    越辉从背后拽出那个平日落落大方的女人,短促地拍了下她的背,像是在教训孩子站直。

    “人就在这儿,问。”她下了命令。

    翡绿的裙边已经被她揪出了难看的痕,安霁月只觉喉咙发干,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越辉几乎没了脾气:“有我在这里,你还怕他吃了你不成?”

    安霁月低着头,下巴贴着锁骨,自下而上地瞥了对面的男人一样,小心措辞。

    “南哥,您为什么想和我结婚啊……”

    干等了许久的梁思南比她镇定得多,他斜靠着吧台,没有回答,而是平静地反问:“你又是为什么不想和我结婚呢?”

    在车上想不出一条理由的安霁月,此刻却断然给出了最诚实直接的回答:

    “因为我不喜欢你啊!”

    话一出口,整个客厅的空气骤然凝固,气温似乎忽地升高了,周围的一切变得黏稠。

    安霁月着急地抬头解释:“我说不喜欢,不是说讨厌,是没有像对爱人那样的喜欢。”

    她背上直冒汗,彷徨地望了一圈,发觉客厅的窗户紧闭,连忙快步去推开玻璃,迎着风吹了吹发热的额头。

    她迅速做着心理建设,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却见到梁思南仍旧倚在那里,若无其事地顾自喝着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沉吟片刻,循循善诱地继续问:“嗯,除了不喜欢,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没有了。”安霁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谁料梁思南大为释然地舒了口气,朝她展露轻松和蔼的笑容,“太好了,这是最微不足道的因素。”

    啊?

    她傻傻地愣在原地,木然听着梁思南将自己这段时间劳心劳力折腾的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当年梁父将梁氏集团的股份留给了他们母子,将一部分直接遗赠给谢莹,方便做日常管理,而将大半包装成了信托,留给梁思南。

    而梁父骨子里就将成家立业视作人生理所应当的必修课,在信托里还增加了梁思南必须携妻归来,才能完全继承梁氏集团。

    从g市回来后,他拜访了许多律师,翻来覆去研究了信托条款,也没能找到破局之道。

    他似乎真的需要一个妻子。

    “那为什么不是她……”安霁月暴躁地指了指坐在沙发上安之若素的越辉。

    她此刻有一种被耍了的心情。明明是单纯的帮忙,明明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梁思南却跳过过程直接来问她结果。而她所有扭捏别扭的逃避反应,在此时看来多么自作多情。

    “我加入外籍了,还和他不是一个国家的,很麻烦。”

    越辉面色平静地回答。

    这是真话。安世拓展海外业务时,需要执行人有外籍背景,越辉本就早早迁出原籍,于是自告奋勇地加入了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顶着这个身份也更方便操作税务。

    安霁月这才彻头彻尾地明白,原来她早就知道,所以在车上即使听到也能不动声色,甚至还怂恿她亲自去问。

    安霁月顿觉无地自容,紧咬着牙,气息颤抖。

    “南哥您这样的天之骄子,找个人结婚还不是轻而易举?我可承不起这种差事。”

    翡绿裙飘飘曳曳,一头冲进自己的卧室。门被“砰”地一声紧紧关上,里间随即迸出一个气炸了的字眼:

    “靠!”

    越辉与梁思南面面相觑,梁思南递杯子的手臂刚伸出去一半,僵在空中。

    “多久没听她骂过脏话了……”梁思南充满怀念地轻叹了一声。

    “你是真把她气到了。”

    越辉挑着眉接过玻璃杯,水已温凉,她仍旧一口气喝下大半。末了,她抽了张纸沾了沾唇,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正低眉浅笑的男人。

    “世上那么多女人,你却偏要找她结婚。”越辉放下水杯,站起身走回自己的卧房,似是自言自语地留下半句调侃,“也不知究竟藏了多少私心?”

    -

    天色漠漠,墨云成雨,大片雾色吞噬掉午后慵懒宜人的阳光。

    P城阴晴不定的仲春总是弄人。

    华逸大厦矗立在北山大道旁,肃穆地俯视着每个匆匆而过的行人和车辆。

    阴郁天光下,这里灯火通明的每扇窗都亮得瞩目,提前替路灯担负起使命。

    会议室里人声缄默,只有隐隐的空调风机声,和雨点嘈杂的背景音。

    安霁月端坐在张导左侧,面色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凝重。

    “提前退组,公关费用、违约金,都要顶格索赔。”执行导演压抑不住内心的义愤填膺。

    另一道冷淡的女声中带了些不耐烦,驳道:“这不是问题。但再顶格索赔,也抵不过招商损失。这消息一放出去,至少25/%的赞助商会撤资。”

    宋伊一说完,手指点了点,将屏幕切到赞助商明细列表,上面已经圈出了每位嘉宾背后绑定的金主。

    她眉眼平淡,心中却已焦急如焚。

    宋伊一恰好坐在安霁月的斜对面,那无所适从的指尖被安霁月瞧得一清二楚。

    唐编眉头紧锁:“安排他和朱绫牵手成功,提前录完所有剧情,然后穿插剪辑进各期,是否可行?”

    是个不错的法子。可张导抬手揉了揉眉心,摇着头。

    “Z司坚持给陆烨安排单身离开的结果。”

    唐编大为光火,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开什么玩笑?!这是恋综!他不谈恋爱,难道只是过来立人设的么?”

    张导疲惫至极,没功夫多劝他,只点了点头:“对。”

    一直沉默的安霁月杏眼圆睁,同样被张导干脆肯定的回答惊在原地。

    “之前没说得这么直白。只是委婉暗示了我们以形象塑造为主,情感走向随缘。但今天提出提前退组时,Z司对单身离开这一点非常强硬。”

    张导期许的目光投向身旁的年轻女孩,“小安,你们是老同学了,你看能不能再沟通一下?”

    安霁月一脸为难,眼神闪烁,她从听闻消息起便一言不发,就是想躲开这一遭,生怕再被扯上什么干系。

    若是无能为力,会被说是不为节目着想;若是劝成了,又证明他们仍然关系匪浅。

    她动了动樱桃色的唇,并不掩饰自己的尴尬:“张导,我和3号男嘉宾的流言蜚语……您也知道的,我不太适合再出面了。不如让宋组长去,他们也是同学。”

    宋伊一漠然抬眼,从她脸上并未读出恶意,反倒是有一丝鼓励的意味。

    她拨了拨头发,冷淡开口:“不必了,我和他不熟,平时他连消息都不回的。”

    安霁月望着她眼中稍纵即逝的失落,心头浮起干涩的疼惜。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一周下来,某个聊天框里又是一排消息。

    沐在宋伊一毫无生趣的目光下,她忽然生出一种罪恶感。

    像是占用了某种自己并不需要的资源,却耽误了真正渴求的人无法享用。

    在机场滞留一个小时后,陆烨终于收到航班可以正常起飞的通知。

    他此刻在西部的某座首府城市,郊外的机场视野苍茫平阔,夕阳正缓缓落于崇山峻岭。

    他今日穿着件休闲衬衫,宽绰的袖子华而不实地垂在腰间,绒黑的布料上有几处墨绿色丝线简单走绣,将他骨子里的清冷都衬得随和了些。

    陆烨复制了航班号,发给那个寂静的聊天框,准备打开飞行模式。

    满屏整齐的绿色底部,猝不及防地跳出扎眼的米白。

    波澜不惊的心潮毫无预备地翻江倒海,以至于他第一眼没看清是什么内容。

    【霁月:为什么要中途退出节目?】

    很快又来了一条:

    【霁月:为什么不回复宋伊一的消息?】

    他看不懂第一句,但后一个问题倒是很好回答。

    不出几秒,安霁月收到一张消息提示红点爆成“…”的长截图,可见范围内是清一色的工作消息,右侧全红。

    惟有一个毫无价值却被置顶的聊天框是干干净净,没有一条未读消息。

    她笑容标致的头像挂在那里,像俯视一切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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