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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正值隆冬,风雪交加,京郊人迹罕至。

    扬远寺外,两个沙弥拿着扫帚,勤勤恳恳地扫去路上的积雪。

    “我都好几日没见着香客了。”出家不久的觉清唉声叹气,“寺里香火一直不盛,到了冬天香客更是寥寥无几。”

    “师弟莫心急。”觉尘笑呵呵地回道:“扬远寺地处偏僻,自然比不上那些香火缭绕的大寺,但常客也是有的。”

    “常客?”觉清呆了呆,忽然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马蹄声,正往寺中来。

    纵马的是个年轻女子,骑术却极为老练,握着缰绳一拉一勒,马儿便在扬远寺前停下了。

    “怀施主。”觉尘双手合十,微笑着迎上去,“您来了。”

    怀絮没有搭腔,冷淡地应了一声,秀美的脸庞上仿佛结了一层霜。

    马背上驮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觉尘拿起来掂了掂,面色沉重。

    “老规矩,每人立一个牌位,念经超度后在佛坛上日夜供着,天黑前弄完。”

    怀絮摸出两张银票,递到觉尘手里。她没进佛堂,只是在外头看了一眼金光闪闪的佛像。

    “施主依旧不拜吗?”觉尘平和地问道:“哪怕是上一炷香。”

    怀絮谢绝了。

    觉清拴完马,忙不迭地跑过来,只看到觉尘一人在佛堂里。

    “刚刚的女施主呢?”

    “去后院了。”觉尘闭门点了香,“她不喜欢安魂香的味道。”

    “师兄,佛门是清修之地,这姑娘怎么一点不守礼。”觉清满脸不乐意,“你为何放任她一个人乱走?”

    觉尘不言,径自解开袋口,“哗啦啦”倒出一堆腰牌,每一个上面都刻了名字。

    他正要蹲下身去一一清点,门外又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觉尘禅师可在?”来人抖了抖一身风雪,叩响了门。

    这来的又是哪位常客。觉清呆了呆,自觉地打开了门,请人进来。

    李令望披了件玄色斗篷,衬得面如冠玉。他立在满座神佛下,背后是佛祖的金身塑像。

    “今日不巧了。”觉尘单手行礼,语带歉意。“有位施主要超度亡魂,小僧脱不开身。”

    “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李令望会意地点点头,转而看向觉清,“我与觉尘禅师有几句话要说,这位小师父可否回避一下?”

    觉清气鼓鼓地走了,觉尘合上门扉,压低了声音。

    “殿下放心,魏正初已至景州。一路上虽有波折,但总算平平安安地度过了。”

    “辛苦你送一趟。”李令望沉着道:“到了景州,某些人就鞭长莫及了。”

    “魏正初托我转达对殿下的谢意。”觉尘拨着手腕上的佛珠,“有景州在手,殿下就可以试着和二皇子争一争了。”

    李令望不置可否,觉尘看出他在沉思,决定再推一把。

    “殿下,您救了我,是我的恩人。我感激您,却不能不为自己打算。我削发为僧、隐居寺庙,是为了有朝一日给我蒙冤的家人报仇雪恨。此仇不报,我死不瞑目。如果您掌不了权,我报不了仇、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摸了摸头,笑得十分悲凉。

    “元应。”李令望脱口而出,“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的冤屈。”

    “可你无计可施。”觉尘一针见血,“殿下,你死我活不是说笑而已,李令嘉对魏正初动手,是他的第一步棋,接下来,他一定会针对柳承宣,直到废去所有可能站在你身边的人。他的野心昭然若揭,你怎么能坐视不管?”

    “元应兄不问红尘,却对世事洞若观火。”李令望表现得很淡定,“但有一点错了。我不是坐视不管,而是在等待时机。”

    “时机?”觉尘微微一愣,“不应该先发制人?”

    “李寒钦还活着。”李令望点出了关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些小动作,无异于自寻死路。”

    “魏正初的事难道不是前车之鉴?”

    “是也不是。”李令望模棱两可,“李令嘉没那么大本事,决定魏正初生死的是李寒钦。”

    或许还有龙渊阁。他在心里补上一句。

    觉尘平静下来,又变回了那个以慈悲为怀的和尚。几根烧了半截的线香歪歪扭扭地倒着,像一个个半死不活的人。

    “元应,不要着急。”李令望安抚道:“这些年,实在委屈你了。”

    “殿下深谋远虑,非我能及也。”觉尘苦笑了一声,“我曾日夜拜佛,祈求佛祖降罪于恶人,然佛祖无用,我能倚仗的唯有殿下。”

    他在扬远寺一待数年,未得佛祖感化,仍是满腔悲愤、郁郁不平。

    李令望抬头,看着香坛上方冒出的缕缕轻烟,仿佛人也一同飘了出去。

    ————

    扬远寺的后院种了一树梅花,怀絮百无聊赖地坐在树下,任由花瓣落在她的头发上。

    血腥气挥之不去。怀絮皱了皱眉,抬起袖子使劲闻了闻。

    早知道不来了,她有些后悔。

    说来离奇,龙渊阁作为半个暗卫组织,里头竟有一半人信佛,成天担忧自己造了杀孽不能往生,要求死后有高僧念经。这种奇怪的心愿被上任阁主准许了,而后一直延续,直到怀絮上任。

    怀絮不信这些,在她看来,请高僧超度不如找块风水宝地;而尹绘心认为,继承这个传统是有必要的。

    “那些孩子都是老实人,杀了人、染了血难免害怕,怕下辈子过着同样的日子。”尹绘心好言相劝,“人死如灯灭,给他们留个念想吧。”

    怀絮没有作声,算是默认了。从此,扬远寺的佛坛上供奉了一些新旧不一的牌位——只有这里愿意容纳来历不明的亡魂,前提是有足够的银票。

    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庙,无趣极了。

    她打了个哈欠,觉得乏了,正要合眼歇一会时,觉清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你怎么了?”怀絮见他怒气冲冲,顺口问了一句。“不在暖和的佛堂里待着,跑外头来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有客。”觉清跺了跺脚,“也不知是什么贵客,他一来我就得走,还把门关得紧紧的,像是怕话漏出去似的。”

    “谁啊?”怀絮提起了兴致,“就你们这山间小寺,还有贵客光临?”

    “若真是贵客,身边怎么没个随从。”觉清的脸涨得通红,“净来些奇奇怪怪的人。”

    怀絮微微一笑,并不介意觉清的讽刺,反而对另一位远道而来的香客好奇不已。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花瓣,轻手轻脚地往佛堂那边走。

    正如觉清所说,佛堂的两扇门严严实实地闭着,连一丝缝隙都没有。如果不是怀絮耳力好,估计也很难听到里面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如果是冒着风雪到寺里诚心礼佛的一般人,至于这么小心吗?

    怀絮屏息凝神,慢慢靠近,听到了翻案、冤屈之类的字眼。

    他们好像在谈一桩旧案,什么样的案子要特意到扬远寺来谈?除非,这案子和寺里的人有关。怀絮心思动得飞快,瞬间怀疑起了觉尘的身份。

    一个寺庙住持,在佛堂里和外人谈世事,岂不是对佛的大不敬?

    该让尹绘心去查查了。

    比起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觉尘,怀絮更关心来的人是谁。

    她退后一步,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里头立刻没了声响,寂静一片。过了一小会,门才慢吞吞地开了。怀絮抱着双臂,不耐烦地抬起头,撞进了一双疑惑的眸子。

    李令望站在台阶上,两手拢在袖筒里,脸上带了点不解。

    “怀絮?”他唤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怀絮心里咯噔一下,却并没有从李令望的话里感到危险,他好像只是单纯地在问。

    “怀施主是扬远寺的香客。”稍后出来的觉尘解释道:“殿下认识?”

    李令望点点头,眼睛依然盯着怀絮。

    “我...我来拜佛。”怀絮学着觉尘的手势,合起了双掌,故作镇定地回答道:“扬远寺远离世俗,清静宜人;觉尘禅师为人稳重,精通佛法,正是亲近佛祖的上上之选。”

    她当着觉尘的面一通乱讲,觉尘也没戳破,毕竟他的怀里揣着怀絮给的银票,而这点私下往来也没必要让李令望知道。

    大家各取所需,岂不快哉。

    “那么,你为何在此呢?”怀絮反将一军,“看样子你和觉尘禅师挺熟的。”

    “我?”李令望笑了笑,“一点私事罢了。”

    什么私事要到寺庙里解决?怀絮疑心加重,真想揪住李令望的领子逼问一番。

    李令望下了台阶,和怀絮并肩而立。寒风夹着雪花,吹得脸颊生疼。

    他们两个,谁都清楚对方在说谎,却又颇有默契的没有点明。

    “小僧要念经了。”觉尘微笑着将两人请出了佛堂,“二位既然认识,就无需小僧招待了。”

    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怀絮和李令望对视一眼,都没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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