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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父亲在抵达北京那所著名的心脏专科医院后,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

    似乎是有重要人物打了招呼,院领导亲自为父亲安排了心外科的一名颇具权威的主任执刀。

    晓艾默想,“关键时候还是得靠闺蜜!”

    手术室灯光亮起的那刻,晓艾瞥见母亲的眼眸闪烁了一下。漆黑的瞳孔中漾出的,分明是一缕脉脉温情。“这是对青葱时光的美好追忆吗?还是终于看到了身畔相濡以沫的同伴?”晓艾凝视着母亲沉思着。

    这一缕不易察觉的光随即又迅速暗淡了下去。母亲这一路都很沉默,但神情却仿佛突然有了温度。这种温度竟灼烧得晓艾有些无所适从。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清清冷冷的母亲,一个冷冷清清的家。但这一路,晓艾却仿佛突然感受到了这本应习以为常的,沉默中蕴含着的一丝丝温热。是因为母亲凝视父亲的目光吗?她用尽力气搜索着片段化的记忆。

    似乎自她懂事起,就实在忆不起母亲曾用这种炙热的目光望向过父亲。

    “也许是平平淡淡才是真,少时夫妻老来伴吧!”晓艾一手搂住母亲的肩头,另一只手默默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

    “我有套公寓就在这附近。”苏菲悠悠的声音传来,“刚刚已经给我妈打了电话。让她派阿姨先过去收拾一下,然后把钥匙放到小区物业。”

    苏菲给晓艾递了个眼色继续说道,“让阿姨先过去我那休息休息。刚刚医生不是说手术至少要7、8个小时嘛,看来结束得半夜了。”索菲声音里露出一丝疲惫。

    “公寓里所有的东西都全,你们踏实住着吧。方便照顾叔叔。我回家去住。”

    晓艾沉默了两秒,随即道:“好,那麻烦你送我妈过去吧。我一个人留在这看着就行。”

    她看了一眼苏菲疲惫的神色,“苏菲,你送完我妈就赶紧回去睡觉。看你累的,这几天时差都没来得及倒。”晓艾语气中满是愧疚。

    送走了妈妈和苏菲,晓艾感觉仅存的力气在一点一滴地流走。她顺着手术室外的墙根缓缓滑坐在地上。是的,她需要靠一会,就一会儿。她必须撑住,积蓄力量,继续战斗!

    爸爸在第二天清晨,东方微微露出鱼肚白之时,被推出了手术室。这是一场历时十二个小时的战斗,生与死的较量。好在,他们大获全胜!

    为父亲主刀的专家用精湛的医术和永不言弃的医德,将父亲一次又一次地从鬼门关中拽了回来。父亲在手术中虽出现了几次危险,心脏一度停跳,但最终转危为安。

    晓艾木然地倚靠在墙边,感觉自己的心早已被掏空了。仿佛浑身上下被换了一遍血的不是父亲,而是自己。

    父亲在术后的第三日,被从重症监护室转回了普通病房。这是一间位于住院楼顶层的单间,里面卫生间、沙发、电视一应俱全。为了考虑家属可能会陪护留宿,房间内配置的沙发是个能够折叠成单人床的多功能家具。晓艾不分昼夜地守在父亲病床前,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不肯离开病房一步。仿佛回眸之间,浑身插满各种管子和监护设备的父亲就会像一缕青烟一般,飘散不见。

    每每为父亲擦拭渗出的汗水,目光所及捆在他胸口的“束胸”,晓艾就心如刀绞。

    “胸膛破碎,心脏撕裂,每一根肋骨都被锯断,只能靠铁丝捆绑着慢慢愈合。”每每想到这些细节,晓艾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结。她手脚冰凉,头皮发麻,后脊梁像爬过成千上万只蚂蚁般,剧烈地啃噬着她的血肉。晓艾攥紧拳头,抵抗着心头难以名状的刀割之痛。面前这个虚弱的男人,那个她眼里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如今就这么痛苦地躺在这儿,气息微弱,尊严全无,承受着难以名状的锥心之痛!

    监护仪在这天清晨被撤下。

    父亲的状况一天好过一天。他已经能吃流食了,脸上也渐渐恢复了生气。晓艾悬着的一颗心逐渐有了安放之处。

    这天中午,晓艾下楼打饭。看着从落地窗透入的阳光打在地面上,她想,“不如趁父亲沉睡未醒,到后院的花园里换换空气。”

    多日未出病房大楼,晓艾好似也沾染上了楼里的“病气”,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甚至真有那么一瞬,竟也糊涂了。“难道这只是一场梦境?”

    晚上在病房里陪床,晓艾总是半靠在沙发上防止自己睡熟。生怕父亲半夜疼痛难耐,醒过来无人照拂。才几日的光景,她已是眼窝深陷,面色也憔悴了不少。

    步入后院,抬眼望见郁郁葱葱的植物,晓艾刚想深吸一口气,突然余光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母亲。“这个时间母亲不是应该在病房里照应着么,怎么也下楼来了?”晓艾满心疑惑地向前挪了几步。

    主楼后花园的凉亭里,一个身材挺拔,两鬓微微有些泛出银光的中年男人翘首而立。他深邃的眸子闪耀着一股温柔的光,投射在母亲脸上。

    “这面容怎么好像似曾相识?”晓艾有些迷惑。

    “是自己最近黑白颠倒,连意识也模糊了吗?”晓艾迅速在脑海里检索着影像。

    此时晓艾的母亲背对着她,而站在对面的那个男人也并没有注意到正站在一棵高大银杏树阴影下的晓艾。此时的他,全副心思、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母亲身上。

    “这次谢谢你帮忙,老艾他有惊无险。”母亲淡淡的声音传来。晓艾似乎从这平淡的语句中听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淼淼,这些年,这些年你还好吗。。。。谢谢你给我打电话。。。”这是一个略带磁性的男中音,语调关切中却透出些许失意。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淼淼”是母亲的乳名,听姥姥说当年村里擅长占卜的老人断言母亲命格缺水,所以就给还在襁褓中的她取了这么个乳名。

    晓艾心头突然一紧。这么多年,她从未听过姥姥以外的其他人称呼母亲的乳名,即便是父亲也未尝。

    “难道,难道父亲这次高规格的住院、手术不是因为苏菲叔叔的面子,而都是眼前这个男人安排的?他是谁?为什么从未听母亲提起过她有什么至亲好友在北京?”

    晓艾被这一波又一波的疑问扰动着透不过气来。她感到头顶像有千斤重锤般压下来,而随着胸口剧烈地起伏,身体似乎越来越不受控制。

    “咣当”,晓艾手中的饭盒随着垂落的手臂应声落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立在原地无所适从。伴随着母亲和那个男人转头惊诧的目光,仿佛天地万物瞬间被石化。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母亲伴着那个男人踱步过来,率先开了腔。“晓艾,这是你,是你范逸叔叔,爸爸和我的同学。这次你爸爸到北京住院多亏你范叔叔。”

    “姓范,同学?”晓艾迅速消化着母亲语句里的信息。

    “难道,难道他就是照片里站在母亲身侧的那个男人?那个抛下母亲,一走了之的高干子弟?”

    此时的晓艾已经逐渐收拢了混乱的思绪。她定睛打量着站在对面的这个衣着得体、挺拔从容的男人。只见他身着一套合体的灰色羊毛混纺西装,内搭一件浅蓝色纯棉高支纱衬衫,举手投足间,都是不凡的气度。“是他,就是他!虽然岁月的痕迹已经爬满了他的眉间、眼角,但那份气度依然。没错,就是他,他是范逸!”晓艾在心里肯定着自己的答案。

    “晓艾,你就是晓艾?我是你。。。是你范叔叔!”

    这个男人突然像个被挤破的皮球般,瞬间放下他那份拿捏得当的气度,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晓艾的手。他的手不像父亲那般宽厚而温热,是骨感而冰凉的!他的嘴唇略微有些颤抖,不难看出他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个人难道和自己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联。。。不,不!自己有爸爸,就躺在楼上的病床上!”

    晓艾已经记不清是如何回到病房的了。隐隐约约中,自己仿佛踩在一团云朵上,身体像是挣脱了地心引力般,轻飘飘的完全不受控制。她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力气才艰难地将这具躯壳挪上电梯。

    进入病房前,她和母亲对视了一秒,确认彼此都花了番力气进行过心理建设。于是相安无事地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带着惯常的笑意和沉默。

    临近傍晚,苏菲提着一个保温汤桶进了病房。还没等坐稳,楼道里伴着一阵女人高跟鞋急促的敲击声和呼唤声一股脑儿灌进了众人的耳中。

    “我说宪宪,你倒是走快点呀。。。”随即,病房门被推开。一个身着“香Nai尔”毛呢套裙、装扮精致的女人登着高跟鞋,像一阵风般刮进了病房。身后还跟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他身材高大,头发理得很短,显得挺拔而阳光。一身利落的时髦运动装束下,满满都是生机和希望。

    “妈,你怎么来了?”苏菲起身迎上去,伸手接过母亲手里一个硕大的果篮。

    “苏子宪,你一个大男人,也不帮妈妈提东西!”苏菲眼中露出了少有的愠色。看来,眼前这个男孩儿就是小苏菲5岁,她同母异父的弟弟。

    晓艾忙走上前寒暄道,“辛苦阿姨这么远过来!这次我父亲住院,还多亏了您和叔叔的帮忙!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晓艾一脸真诚地望向苏菲的母亲。

    这个保养得当的女人脸上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虽然她精致的妆容下能略微窥得年轻时姿容一般,但女人“三分长相,七分装扮”。凭借婀娜的身段和不俗的审美,放在二十年前也绝对是众星捧月的角色。

    母亲也急忙从沙发上起了身,意味深长地和晓艾对视了一眼后缓缓道:“是啊,是啊,苏菲这次辛苦了!忙前忙后的,还把房子也让给我们住,我和他叔叔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

    苏菲的母亲迈着从容的脚步上前握住晓艾妈妈的手说道,“其实我们也没帮上太大的忙儿,尽尽心而已。”她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身冲着那个年轻的男孩儿小声招呼道,“宪宪,还不赶紧叫人!叫阿姨,叔叔。这是你晓艾姐姐!”

    晓艾抬眼回礼。与这个男孩儿对视的瞬间,晓艾心头好似突然有股暖阳照过般,涌起一阵暖烘烘的温热。这目光虽带着些许年少意气的骄纵,却并不让晓艾反感。

    “这与Rug深沉的眼神太不同了!难道是时光真能带走我们曾经最珍视的东西?是什么呢,热情还是希望?”晓艾浑浑噩噩间思忖着。

    “晓艾长得跟您真像,都是美人坯子!总听苏菲在电话里提起她。。。”

    晓艾在这一阵阵寒暄声中收回飘散的思绪,抬头望向母亲。这个面上、眼里溢满笑意的女人并不是晓艾所熟悉的那个母亲,但却散发着晓艾记忆中从未有过的光彩。“看来气场相合的人在一起的确能够相互激发,成为更好的自己!”

    父亲术后康复得比较理想,白天已经能扶着栏杆在楼道的回廊里慢慢踱步了。

    他总是满脸堆笑着,轻描淡写地安慰晓艾和母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妻有女在侧,我是有福气的!”

    “别担心,我胸口没那么疼了。。。”

    但每每听到父亲安慰自己的话语,晓艾都忍不住心悸,仿佛有数万只蚂蚁在啃食着自己的心般疼痛难忍。

    父亲那曾经魁梧挺拔的肩背,在紧紧勒住胸骨的束胸的束缚下,被迫驼了下去。远远看去,再难觅当年的英武之气;他那头曾经乌黑浓密的头发,却好似一夜花白;而夜深人静之时,父亲那克制的□□声、吃力的翻身响动,无数次地让并未睡熟的晓艾内心刺痛难耐,潸然泪下。晓艾知道,父亲是在极力克制着周身的不适和蚀骨般的疼痛。

    母亲还是一如往常般沉默着。偶尔在阳光正好的清晨,为坐靠在病床上的父亲小心翼翼地梳理头发。眼波流转间,那一缕柔和的光是晓艾自年幼起就分外向往的。

    人都说不经历风雨,哪得见真情!看来这世上的亲情也好,爱情也罢,都是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才得见真章的!

    几天后,父亲终于出院了。考虑到他前几个月必须定期复查,而且这次是个开胸的大手术,三个月内要避免长途劳顿,否则胸骨可能会因为愈合不良而终生落下隐疾。晓艾和母亲商量后,决定全家暂时留在北京。

    苏菲这些天几乎日日来陪伴晓艾。她还是如在英国时那般闲散而漫不经心,似乎回国前从未做过任何计划和打算,光阴生来就是用来挥霍的。

    苏菲脸露愠色,有些动气地制止了晓艾想要租房搬出去住的打算。

    “你就踏踏实实住在我那!这趟回国,我妈天天拉着我共叙天伦,完全没准备放我出来一个人住。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她拍了拍晓艾的手背,仿佛在帮她下定决心般。

    “况且,闺蜜本来就是用来依靠的。”这话悠悠地从面色清冷的苏菲嘴里吐出,声音轻柔,确让晓艾倍感暖意。她瞬间红了眼眶。

    父亲身体已经大好,在阳光正好的午后,妈妈总会搀扶着父亲在楼下的花廊里慢慢踱着步。温热的阳光将他们的背影投射在廊下,一高一矮、一宽一窄的两个人影头碰着头、肩并着肩,亲密地依偎在一起。晓艾透过阳台的玻璃窗,一时间眼眸竟湿润了。

    “真好!这也许就是父亲虽从未言明,但却是隐忍期待了多年的相濡以沫吧!虽然这份来自母亲的回应迟了些,但父亲终究是用他三十多年如一日的默默守候,求仁得仁!”

    晓艾唏嘘着,“那我自己呢,我的归路在哪儿?”

    晓艾一时间除了茫然,内心那曾引以为豪的坚定,竟顷刻化成了一幢年久失修的大宅,扑啰扑啰地碎落了一地的瓦片。

    “自己一直坚守的情感,追寻的自由,是否只是逃避现实的借口呢?”

    “Rug,那么一个耀眼的男人。对,虽耀眼,但实则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甚至无法为外人道的情人!这样虚构的人设、如鲠在喉的日子,真的是值得自己默默守候的吗?”晓艾心痛而迷惑着。

    “自己到底是在守候这个男人,还是在找寻遗失的自我?”

    自去年圣诞节一别,半年时光匆匆而过。Rug鲜有消息传来,甚至未曾主动给晓艾打过一通问候的电话。在父亲入院抢救之时,晓艾潜意识里甚至还在期待着Rug会从天而降,为她撑起一片天。但能拯救自己于水火的,从来都不是别人!

    “许是厌了吧!”晓艾总在父母睡下后,独自坐在在客厅的落地窗前,透过酒杯中漾起波澜的红色液体望向远处。灯火阑珊中,血色顺着酒杯内壁如溪流般线性落下,亦如她滴血的心,慢慢从滚烫炙热,直至冰冷干涸。

    “得不到的是朱砂痣;而得到的,尤其是在变成负累后,就成了被无情撇到墙角,嗤之以鼻的蚊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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