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我在

    第二天,为了避免遇见沈然和赵陆扬同行的尴尬,许星落提前来学校,把东西塞进赵陆扬抽屉里,有一种功成隐退的感觉,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看了会早读背诵的内容。

    “星星,早啊。”霍卿婉一进班就看见了许星落。许星落嘴角的莫名的笑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

    “今天看起来这么开心,看来昨天睡了个好觉。”

    许星落摸了摸嘴角,笑得依然荡漾,“早啊。”

    开学典礼对于北城一中学子来说,就是这一天中的重中之重了。毕竟这是第一次现场直播。

    “陆扬,到时候高二同学讲完就到你了,不要紧张。”徐云今天化了妆,显得更加年轻,同样,她也要作为优秀班主任上台发言。

    赵陆扬倒是一如既往,看起来就沉稳又可靠。

    这次典礼,在操场举办,除了一些演讲和表彰之外,还有开场的表演以及家长的互动。

    “老师,您放心,赵陆扬帅脸往那一站,气质拿捏的死死的,校领导、家长肯定都喜欢。”沈然老想勾肩搭背和赵陆扬站在一块儿,赵陆扬不动声色的站远了一步,沈然还在对着徐云嬉皮笑脸。

    徐云今天带妆上场,完全不把这点小打小闹放在眼里,“校领导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但你把你的语文英语补补我肯定更喜欢了。”

    身为当事人的赵陆扬早不见了,只剩下徐云在苦口婆心的和沈然分析学习状况。

    “赵陆扬!”许星落看见赵陆扬离开了徐云,就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

    赵陆扬听见声音回了头。

    少年站在阳光下,带着笑,看着她。

    许星落突然想到了开学军训的结束,那次她回头,他在为她摇旗呐喊,他说她回头他就在;这次是她在喊着他的名字,他回头,她在身后招手。

    许星落想了想,又做了个加油的动作。没想到赵陆扬也回了她个加油的动作,看嘴型像是在说“Fighting!”

    霍卿婉在一边看了全程,笑着调侃,“哇哦。”

    陈意不明所以又有点所以的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许星落不用说都知道霍卿婉在想什么,“婉婉。”

    “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意宝,你什么时候上台哦,真的好漂亮。”

    因为陈意学舞蹈,这次在开场的时候要跳舞,大家都没见过陈意跳舞。陈意也带了妆,第一次在学校化妆。陈意的校服里就是跳舞要穿的衣服。刚过立春不久,天气渐渐转暖,今天的阳光也格外耀眼。

    霍卿婉接着许星落的夸赞,“是真的,很好看,超级好看的那种。”

    陈意第一次听见自己被叫“意宝”,有点不好意思。

    接着就听见许星落问她:“冷吗?校领导也不体贴体贴,室外穿裙子跳舞。对了,我让谢于风去拿热水瓶了。等会应该就过来了。一会儿暖暖。”

    陈意愣了愣,又抬手看了看手表,“我该去侯台啦,不好意思,我该走啦。”

    陈意和她们打了招呼,自己提着裙子,小步跑了起来。

    没过多久,谢于风才姗姗来迟。“人呢?”

    “谁?”

    “明知故问。陈意呢?”谢于风把水杯递给许星落。

    “弟弟,你来得实在不巧,人已经走了,去后台了吧。”

    谢于风把手中的便携式暖水袋放进校服口袋里,啧了一声,竟然没计较许星落对他的称呼,就自顾自走开,没走多远就被沈然拉着一起混入人群。

    许星落其实一直很不在状态,尽管有着现场直播,但想想操场上人数那么多,再加上开学典礼的主角都在台上,就放纵自己思想放空。

    对于许星落来说,这是一种很难得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想。

    但霍卿婉说她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

    是吗?

    大概是吧。

    许星落不记得赵陆扬什么时候上的台,不记得他怎么对着话筒发言,许星落只是恍惚,只是在问自己是不是梦。这才应该是初见,有的人就应该闪耀,而不是每次黑夜见面那种破碎的无声。

    许星落抬头看向他,模糊的看不清人脸。

    他像是有所应,透过大屏幕,看着她。

    是吗?

    大概是吧。

    她站在离星星最近的地方,做着最遥远的梦。

    阳光描摹他的眉骨,习惯性敛去的优等生的气质重新回笼,干净的眼眸挡不住澎湃的灵魂,许星落应该想到的,他不是行经半途就会溺于苦夜的人。

    他有他的真诚和自由,黑夜过后不是漫长的虚无,他不会拘泥于一时的野火,他有光。

    许星落不知道自己笑了,或者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

    身后的霍卿婉拉了一下许星落的衣袖,露出了昨天带的新手链,许星落没有回头,身体自然地往后靠了靠,“怎么了?”

    “看大屏幕。”

    许星落看见了自己,脸庞轮廓分明,没有戴眼镜,沉浸在之前的想法里看起来莫名的呆萌,骨子里的清冷和与人打交道的温和没有冲突的显现。她只好对着镜头笑了笑。只是没想到镜头切了好几次。

    霍卿婉向前靠近,“我们星星可是个漂亮姑娘呢。”

    许星落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荒谬,错过了陈意的舞蹈,差点也错过赵陆扬的演讲。

    可惜,演讲到了尾声。

    她只听见他说,行不受限,行则将至。

    “行不受限,行将则至……”

    许星落曾读过一首丁尼生的诗歌,全诗她只记得两句——

    I cannot rest from travel:I will drink

    Life to the lees;

    “我不能停歇我的跋涉,我决心饮尽生命之杯。”

    许星落从临州到北城前的毕业那天,因为换城市生活太过匆忙,学校很多东西要么给了学弟学妹,要么就是丢了弃了。她有一本日记,但也找不到了。想来应该是当时混在哪里。

    那本日记是她在临州的所有感受了。日记的首页就写着这句话。

    足够撑着一个十多岁的人向前走。

    足够让她在生命的航行中,无论多少次溺亡,依然站在海的彼岸,等待下一次重生。

    现在,他在台上说着相似的话,面对着数不清的人。

    重新让许星落意识到,她在尝试着不一样的人生。她还在路上,有着欢笑的同伴,遇见了许许多多的人,或多或少的帮助自己。

    漫长的虚无吞噬不了七零八碎的残躯,破碎的灵魂震荡着依旧等待共鸣。不同的时间,不同的际遇,不同的性格、态度、情感。

    甚至,不同的她。

    原来,文字的声音真的会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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