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雕

    厅内众人哗然,顿时乱作一团。

    陇陵王府乃全兴国最为固若金汤之地。当初皇上为保李启万全,在王府落成之时,命全国上下共一百零八位法力强盛的法师、僧人、道士,无论是系出名门还是邪魔外道,皆在被召之列。众高手依自家法门为王府布下各种结界,护佑府内诸位周全。

    是以虽四周妖魔鬼怪猖獗,王府却从未被邪祟侵入。今日突现妖魔,想来绝非泛泛,众人才如此惊慌。

    王府护卫迅速集结,陇陵王下令:“保护公主。”一队护卫便将李瑾围拢在中间。

    永宁公主借机拽了晏临川的衣袖,小声道:“晏将军,本宫好怕。”

    晏临川握紧了手上的荡妖杖:“我出去看看。”说完便飞出了宴会厅。

    院内正中,一似雕非雕的妖怪正张着血盆大口来回盘旋。它长着一张人脸,头上长角,叫声如婴儿啼哭。地上躺着几个王府的小厮婢女,皆眼球空洞,颈部汩汩冒着鲜血,早已没了气息。

    是惑雕。晏临川旋即挥舞起荡妖杖,寒光转着圈向那凶神恶煞的大鸟抛去。

    惑雕见状猛地一振翅,躲开了。

    这妖孽最喜食人眼球并杀人。它通常会飞到目标猎物的面前,用自己那张人脸,变换成猎物心底最想见的那人的模样来蛊惑人心,借猎物怔忡之际,啄食眼球。

    不过惑雕极少到人多的地方,此番反常来到宴席,定有蹊跷。

    眼下晏临川顾不得思虑太多,收回荡妖杖,重新灌了阴力,那玄铁兵器便缭绕着黑烟又冲上了天空。

    这回惑雕又轻巧闪开了。随即婴儿的啼哭声四起,那鸟挂着一张哀久安的脸向着晏临川俯冲下来。

    晏临川一时怔愣住了。待他回神,惑雕的利爪已死死扣住他的双肩。晏临川脚下不稳,被那怪物冲撞得连连后退。

    他手上的力量连带被钳制,荡妖杖发不出全力,只得催动尸体发起进攻。

    在晏临川授意下,只见地上那些王府下人的尸体纷纷低吼着一跃而起,手上聚起阴力,一道道变幻莫测的黑烟密密麻麻飞向惑雕。

    黑烟触到那鸟的身体便散了,可那鸟却如同被烫到一般,哀嚎着放开了晏临川。

    晏临川瞅准时机再放出荡妖杖,这回惑雕并未恋战,躲开攻击便飞走了。

    宴会厅内,喧闹的众人逐渐平静下来。

    “今日多亏了晏将军,不然这王府怕是要血流成河了。”永宁长公主走出宴会厅,第一时间来到晏临川跟前,面色极为不佳,“晏将军您受伤了,本宫找人帮您包扎。”

    “怎么说晏将军也是为我王府受的伤,何须劳妹妹开口,本王自会找人服侍晏将军。”不等晏临川回应,陇陵王便追随长公主至院内,显然是怕长公主借下人为晏临川疗伤之机,背着自己与晏临川勾搭。

    晏临川自是不想让李启和李瑾因自己争执,便不咸不淡地道:“不劳二位费心,晏某自行回府处理即可。今晚那妖定不敢再来,晏某先行告辞。”

    入夜,将军府。

    晏临川回府便召了老柳和哀久安。

    老柳和晏临川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今晚陇陵王府的遭遇时,哀久安就安安静静跪在将军身旁为他敷药疗伤。

    哀久安起先觉得奇怪,这二人说话时未对她有丝毫避讳,仿佛她是与他们关系极熟的自己人。后来想通了便又在心里自嘲,主子说话又何时会忌惮下人?自己对晏临川恐怕和他手上的茶杯,屁股下的坐垫差不多。

    “照您这么说,惑雕今日为何会出现在王府?还刚巧赶在为公主接风这日?”老柳眨巴着浑浊不清的眼珠,嗓音咔嚓咔嚓地问。

    晏临川背对着哀久安,□□着上半身,慵懒地倚着一张矮案:“单凭惑雕那傻鸟的本事,如何进得了陇陵王府?若非万魔之祖魔罗先帮它破坏了结界,它早就被那结界缠死了。”

    “魔罗?他不是与皇宫往来密切吗?缘何会对公主不利?”

    “他派惑雕来接风宴作乱,目标恐怕不是公主。”

    “那是?”

    “是我罢。”晏临川眯起眼,顿了片刻,才道,“惑雕变换出的那张脸,应是故意让公主看到的。”

    老柳自是明白的。他望了浑然不觉的哀久安一眼,叹气道:“郎主,您还是小心为上。”

    晏临川倚得久了,难免疲累,索性坐直身子。身体这么一动,头上绾髻的小冠跟着掉到地上,发髻一下子松散下来。

    如绸如缎的青丝顷刻间垂落到肩头,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散开来。

    哀久安怔怔看着手背上晏临川的发丝,不觉停了手上的动作。

    晏临川却无甚反应,专心致志与老柳继续分析形势。为了能继续上药,哀久安只得轻轻拢起晏临川的头发,小心翼翼绾好后,又捡起那掉落的狼骨小冠,用发簪重新插好。

    意识到身后的哀久安正在替他梳头的晏临川身形微僵。

    绾发时,哀久安的手指难免触碰晏临川的肌肤,她动作又极轻,弄得晏临川后背痒痒的。

    晏临川耳根通红,呼吸也乱了节奏,话也说不出。老柳见他那副微贱的德行也适时闭了嘴。

    屋内顿时安静得可怕。

    哀久安误以为自己自作主张替晏临川梳头的举动,激怒了喜怒无常的“鬼将军”,再抬眼见老柳一脸同情的看着自己,更是做实了猜测,吓得赶紧绕到晏临川身前跪下:“郎主饶命,是我造次了,我以为……”

    “无妨。”晏临川打断了哀久安的诚惶诚恐,“有劳。”

    说不清从何时起,他便见不得她在自己面前如此卑下。人真是奇怪的生物,自己内心分明自卑得要死,却表现出一身硬骨头,最硬的就是那张嘴;哀久安在他的强硬冷漠之下真的示了弱,他却又于心不忍,难受得不行。

    居然没有怪罪自己?晏临川被那妖孽伤到脑子了?哀久安心里嘲讽,嘴上仍是恭敬:“多谢郎主海涵,容我继续为您上药罢。”

    晏临川稳下方才大乱的心绪,示意老柳先开口打破这略显尴尬的局面。老柳心知先前晏临川已聊完了正事,再之后的东拉西扯只是为了让哀久安在屋内多留一阵子,因此压根儿没在意晏临川说了什么。

    眼下老柳早就忘了之前说到哪,被晏临川突然这么一点,一时慌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罢了,真是不堪造就啊!”晏临川冷哼一声,随即缓缓从怀里掏出张字条递了过去,“这是宴席时李瑾偷偷塞给我的。”

    哀久安的耳朵支棱得高耸入云霄。

    老柳接过字条,一脸诧异地打开,逐字念出了声:

    “今上欲赐婚于我,我已心属川郎,烦请向今上求亲。”

    “长公主要嫁给郎主?!”老柳脱口而出。

    哀久安闻言手上一抖,心也吊到了嗓子眼。

    半路杀出程咬金,自己与晏临川尚未有所进展,那头永宁长公主又对晏临川有意。若二人真成了亲,自己再想要下手可谓难上加难。

    晏临川不屑一顾:“李奭向来多疑,本就怕我拥兵自重,不然也不会弄个李启成日监视我。我去求娶公主?那不是明晃晃举起图谋不轨的大旗吗?!他李奭不直接给我扣个谋逆的罪名都算对得起我。”

    老柳咂咂嘴,故意问:“永宁长公主不懂?”

    “哼,她于宫内的尔虞我诈中长大,怎会不懂,不过为了自己的利益,装疯卖傻罢了。”

    “那您打算如何拒绝她?长公主殿下咱将军府可是得罪不起呦。”

    晏临川蹙眉:“你问我?那要你何用?活了几万年你想不出办法?”

    老柳佝偻着背,来回搓着枯枝似的双手,半晌才开了口:“要不,跑吧?”

    “嗯?”

    “老朽的意思是,咱们。”老柳的枯树枝在空中划了个圈,“咱仨,离开陇陵关,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这样郎主您不用娶长公主,她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

    哀久安一个激灵,何时她变得如此重要,跑路也要带上她一起?!

    还没容她往深里想,晏临川的怒意已呼之欲出。

    “扔下将军府上下几十号人?李瑾能饶了他们?不活剐了他们才怪!你有没有心?!”

    老柳手一摊,无辜道:“老朽可是近一万年才幻化为人的,在这之前,作为一棵柳树矗立在水边上万年。那几万年之间,老朽面对的只有忘川河的波涛,实在不懂人世间的情意为何物。郎主您让老朽想办法,老朽就只能想到如此。”

    晏临川心烦意乱:“我又没怪你。”

    没人再说话,屋内一阵沉默。

    “我……有个主意。”哀久安试探,声音微颤。

    “你说。”晏临川朝她扬了扬下巴。

    “我愿意嫁给郎主。”哀久安顿了顿,见晏临川并未出言反对,才仗胆继续道,“如此一来,郎主只需告知永宁长公主,我们已有婚约在身,便可堂而皇之地拒绝长公主的请求了。”

    晏临川在哀久安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了嘴角,一脸正中其怀的得意面孔。

    老柳恍然,不禁感叹人间套路深,他好生怀念柳树村。

新书推荐: 浅尝辄止 和幼驯染重生回警校后 穿成杨过他姐之度步天下 你好,我是大反派 遇难后被美人鱼赖上了 我靠搭配系统升官发财 赤蝴在册 心仪已久 重生之陌上花开等君来 真癫,给七个顶流当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