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

    “为何要去皇宫?”晏临川试探,带着如履薄冰的谨小慎微。

    哀久安再次面对晏临川,心情甚为复杂,她想到那个虚实难辨的梦境,实在令人难过。她刻意避开晏临川的目光,咬着嘴唇,半晌才开口道:“长公主殿下说圣上欲贺将军大婚,特准备了贺礼,让我去皇宫里受赏。”

    晏临川立马起了疑心:“你看不出李瑾对你的敌意吗?怎会相信她的话?”

    哀久安慌乱之中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我地位低微,以为她贵为一国公主,总不至于在我身上花心思。”

    “日后离她远些。”晏临川的语气不容置疑。

    “将军说笑了,她是长公主,圣上都要让她三分,她主动来见,将军又不在府,我如何能不见?”

    晏临川听出哀久安话里的嗔怪,心里竟莫名生出几分舒畅:“待我解决了麟兹城的僵尸事件之后,便回将军府陪你,日后出城带兵降妖,也将你带在身边,可好?”

    哀久安冲口而出:“你不怕我再动手行刺吗?”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晏临川那份小心翼翼的卑微,让哀久安不忍再提及往事,便乖巧点点头,答应了。

    晏临川不是看不到她眼底泛起的温柔。他虽活了上万年,但他的世界却小得可怜,小到只容得下哀久安一个人。因此哀久安对他的丁点儿回应,都能令他欣喜若狂。可晏临川一来没长嘴,二来死要面子,软话向来说不出口,面对哀久安突然的缱绻,他再喜悦,也仍是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晏临川挑开窗帘向外看了看,知此处距陇陵尚有段路程,再偷瞄了眼哀久安,本就纤细的身子如今更是瘦削,巴掌大的小脸苍白黯然。她于宫中受尽折磨,眼下急需静养歇息。

    于是晏临川靠在车厢上自顾自闭目养起神来,暗忖哀久安见他休憩,自然也会睡了去。

    晏临川想得一点不错。哀久安被那狗皇帝折磨了数日,本就身心俱疲,加上怀着心事,也怕晏临川再问个没完,巴不得赶紧睡觉。见眼前人终于不再言语,困意一下子排山倒海般袭来,顿时觉得眼皮子沉得要死,眨眼工夫就睡着了。

    假寐的晏临川听得哀久安那头没了动静,悄悄睁开眼睛去瞧,那粉雕玉琢的可人儿已经趴在坐板上沉沉睡着了。

    晏临川脱下披风,轻手轻脚盖在哀久安身上。无人知晓,在由陇陵来皇宫的路上,他设想了多少种可能发生的境况,他甚至已打定主意,哀久安若真有不测,她葬在何处,他便殉情在何处。

    现在心上人就在眼前熟睡,虽算不得安然无恙,可也没有生命之危,教他如何不动容?

    哀久安于睡梦中突然不安起来,动了动身子,蹙着眉头哼了两声。晏临川见状,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直到她重新睡踏实了。可刚一停手,哀久安又睡得极不安稳,晏临川只得伸过手继续拍。如此往复了几次,晏临川怕哀久安睡不好,便一刻不停地一直拍着。

    哀久安翻了个身,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想到她在天牢中所遭受的苦痛,晏临川真实感到一种切肤之痛。他的祖巫姐姐是最怕痛的,正因如此,他才只将金丝茧缝入她的后背,如此一来,对躯干重要器官的保护是有了,可对四肢的保护作用就差了许多。

    晏临川无法想象这些日子哀久安是怎么熬过来的,他轻轻将哀久安的袖子拉好,眼泪再也忍不住,滚滚滴落在哀久安的手背上。

    车经一段颠簸山路,哀久安被车厢的连续晃动惊醒,睡眼惺忪中见晏临川距离自己近在咫尺,脸上尽是不曾见过的柔情和宠溺。

    晏临川错愕万分,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迅速收了手,别过脸,看向窗外。

    哀久安亦有些尴尬,她顾不得疲累的身体,登时坐起了身,目光不知该落向何处,索性也朝窗外望去。

    暧昧的气氛没持续多久。马车的一侧车轮轧过一个较深的坑洼,车厢剧烈摇晃起来,桌上的木匣翻倒在地。

    待行路平稳些,晏临川低头伸手去捡那方木匣,哀久安登时僵住了身子——晏临川耳后那块红色的印记仿若一支带毒的箭,直扎进哀久安的心脏,让她迅速毒发身亡。

    晏临川是何等敏锐之人,尤其对哀久安,丁点儿风吹草动他即刻便能察觉。

    晏临川不觉蹙眉,却仍是什么也没说,只埋头收拾了散落的物件,将木匣放回原处。

    哀久安不错眼珠地紧紧盯住晏临川,声音都在发抖:“将军可知是何人如此残忍,屠我巫彭族人。”

    晏临川闭上眼,背靠于车厢,淡淡道:“不知。”

    “那将军为何一次又一次将我复活?”

    “没什么,以前欠你的,现在还给你。”晏临川睁开双眼,没看哀久安,将目光落在别处。

    “赎罪吗?”哀久安追问。

    晏临川不语。

    哀久安见他不开口,索性将话挑明:“为何屠我族人?他们与你何干?!他们既不是邪魅又非十恶不赦之人,你为何会对他们赶尽杀绝?!你以为将我复活就能洗脱自己的罪名吗?”

    晏临川一怔,他显然对哀久安的突然发难始料未及,惊愕的工夫,马车已到了陇陵关将军府停下来。

    府上的小厮不失时机地掀开布帘,殷勤道:“郎主您回来了……”

    车上的二人谁也没动,只剑拔弩张地望着彼此。小厮顿感气氛不对,又赶紧松手盖上布帘,向门里喊:“郎主等会儿才能回来。”

    话音刚落,只听唰地一声——车厢帘子被大力甩开,接着哀久安怒气冲冲下了马车,直奔府内走去,于门廊处碰到马车进陇陵关时便得到消息而在此恭候的老柳。

    老柳见哀久安全须全尾儿的回来了,不禁喜出望外,笑得满脸的褶子都舒展了大半:“哎呦姑奶奶,您可算回来了!您这是去哪儿了啊?老朽急死咯!”

    哀久安正在气头上,侧脸看了老柳一眼,理都没理,径自往自己院子里跑。

    要说哀姑娘可向来对他笑脸相迎,这是怪自己没拦住她出府?老柳正不知所措,就见晏临川跟着进了门。

    老柳迎上前去:“夫人没事真是太好了,老朽这几日都没睡好……郎主!”

    晏临川与哀久安如出一辙,黑着脸回了自己的院子。

    老柳望着这二人的背影,嘴里咕哝:“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比我老妖精长在河边时碰到的一个个妖怪还奇怪,早知道还不如去天庭当一张桌子,好歹不用操这份心。”

    老柳话虽如此,怎可能当真撒手不管。方才晏临川路都走不稳,想来这趟去皇宫救哀久安,定是又损耗了大量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元识。如今的晏临川,早已不是那个所向披靡的鬼将军了。

    老柳端着这些日子收集来的尸气,推开了晏临川的房门。

    晏临川当真不是以前那个让魑魅魍魉闻风丧胆的斗士了,此番他元识大损,连责骂老柳的力气都没了。

    “夫人缘何如此生气?”老柳端着碗堪堪上前,抻长了脖子小心翼翼试探。

    “她知道本将军是屠她族人的罪魁祸首。”

    老柳忙不迭摆起了枝条:“这老朽可没跟她说。”

    “行了!若她从你口中得知此事,断然不会到了马车上才发作。”

    “您这是……在哪儿找到的夫人?”

    晏临川接过那碗尸气吸了个干净:“皇宫。”

    “当真是长公主干的?”

    “是。”

    “夫人可还安好?”

    晏临川拿起案上的丝帕,展开盖在脸上,声音有些抖:“不好,一身伤。”

    老柳颇具深意看了眼晏临川:“那您打算怎么办?”

    “杀了那狗皇帝。”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哀久安亦寝食难安。她从怀里掏出那只装有族人元识的锦囊,往里看了一眼,心又往下沉了半截——那些元识愈发昏暗了暗了。

    哀久安茫然无措。她多想听晏临川的辩解,说族人不是死于他的杖下,说屠族那日他正在别处降妖,说是有人栽赃陷害。只要他说,她就信。可他未辩解一句,他脸上的错愕明明白白写着被猜中真相后的心虚。

    既然晏临川就是凶手,眼下直接杀了他复活自己的族人更是势在必行。以晏临川如今的状态,取他的心尖血易如反掌。

    可她与晏临川之间显然不是简单的爱慕之情,晏临川为何寻了她万年?寻到她又为何屠了她的族人?难道屠族是为了让她重生?难道她重生是为了复活族人,而族人的死是为了让她重生?

    一个个悬而未决的谜思困扰着哀久安。她定要弄清事实的真相之后再动手杀了晏临川,皇宫之行并未让她寻回前世记忆,这世上除了藏于宫中的转轮之玉,定还有其它法子知晓前世之事。那老柳树精不是号称自己活了万年、见多识广么?看来还得从它那儿找到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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