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灵

    庆尔也不再说话,眯起眼睛怔怔看向哀久安,不知在想些什么。末了,竟狡黠地浅笑起来:“庆尔知晓了,姑娘,事不宜迟,咱们此刻便出发罢。庆尔去备马。”

    庆尔随即化作一阵白烟,由牢间的通风口飞了出去。

    哀久安一路小跑出了大牢,向将军府后身的马厩奔去。

    说到底庆尔还是有自己的目的。明知她是去送死,为何还欣然陪同?他是打算到时亲手破坏她的计划?说不通。庆尔倘当真不想她死,不陪她去便是。他若不去,凭她哀久安的能力,根本进不得皇宫,更别提去见李瑾。是想伺机于关键时刻阻止她?也不像。她由皇宫取了骨笛回来庆尔便暂时没用了,他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晓她计划的具体实施时间。

    哀久安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庆尔意欲几何,索性不理,横竖他肯帮忙,自己也本就是将死之人,这一趟只消防着他对晏临川的不利便是。

    庆尔牵了马车到将军府后门所在的那条街,搬了往返几日所需的干粮和必需品,又摆好上马凳,一脸喜气地在一旁侯着。

    待哀久安上车后,庆尔收拾妥当,便直接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

    哀久安听得车厢外的动静,躬身撩起帘子查看。只见庆尔正在低头摆弄缰绳,不免疑惑:“你这是做什么?”

    庆尔回过头望了眼哀久安,笑眯眯道:“解缰绳呢!姑娘,此行由我亲自驾车带您去罢,一来将军府的车夫眼下都不在府上,二来别人驾车我当真不放心。此行对您如此重要,自然要保个全力以赴。”

    哀久安颔首:“你有心了。”

    “应该的,姑娘。”庆尔反身驭马,“您坐好,咱们出发了。”

    车行半路,哀久安撩开侧边窗帘透气,却发现沿途景象甚是陌生,并非惯常走的那条由陇陵关至都城的路。

    哀久安忐忑起来,暗忖庆尔该不会想耍什么花样?他寻了一堆借口亲自驾车,莫非另有所图?若这只是另外一条通往都城的路,他明知自己时间紧迫,为何不走那条最快的路?

    思来想去,哀久安索性直接开了口:“庆尔,你要带我去哪儿?”

    马车如飞一般,马蹄卷起一路尘烟,声声如疾风骤雨,击打大地。庆尔全神贯注专心驾车,并未听到车厢里传来的声音。

    哀久安拉开庆尔身后的帘子,又将方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

    庆尔这回听到了。他稍稍放缓了车速,提高了音量:“去都城。这条路绕开了不来山到陇陵关的必经之路。”又补充道,“姑娘您放心好了,庆尔说带您到都城,就定会将您平安送到。”

    庆尔这番话非但没有让哀久安悬着的心放下,反倒愈加不安。庆尔久居将军府大牢,虽说以他能力能自由进出,可他又是如何知晓晏临川在不来山的?庆尔到底能量几何?

    哀久安原本猜测庆尔既随着她而重生,又多次救她于危难,兴许与巫彭族的兴衰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如今她寻回了祖巫女医的记忆,便恍然庆尔或是万年之前就已在她的身边出现过的故人。她于脑海中将几世以来认识的人反复回忆,都不曾出现过庆尔这么个人。

    大病新愈加上手臂上的灼伤未好,哀久安想着想着庆尔的事就乏了,困意排山倒海地压过来。起先她怕庆尔耍诈,便强撑着不眠不休,后来实在熬不住,到底靠着车厢板睡着了。

    庆尔没有说谎,他风驰电掣般朝着都城疾驰,原本三天三夜的路程,他们在出发的第二日下午便已抵达。

    二人寻了个落脚的客栈,打算稍事歇息,待天黑后再入宫。

    入夜,哀久安与庆尔悄无声息地来到西边的一处宫墙之外。

    庆尔抬了抬下巴,斩钉截铁道:“此处乃最接近李瑾寝宫之地,翻过墙,往东经过四座大殿,便是李瑾的寝宫了。”

    哀久安心下又一沉:“你进过皇宫?如何能对里面的布局这般稔熟?”

    庆尔又朝宫墙走近了几步,将双手掌心贴于墙上,沉默半晌,才摇摇头哂笑道:“呵,我曾为这座宫殿费尽心思,如今,到底还是选错了啊……”

    哀久安蹙眉:“你到底何意?”

    庆尔转头颇具深意地注视着哀久安,忽而又笑了,一脸如释重负的轻松:“您终会知道的,不过今日实在不是个好时机。走罢,带您进去。”

    哀久安也没再纠缠,怎么说也是骨笛紧要。

    “姑娘,得罪了。”庆尔一只手搭上哀久安的肩膀,稍稍用力一抓,二人便已齐齐跃上了半空。

    庆尔寻了块云彩,带着哀久安站了上去:“姑娘,您看到下面西路正中央那座屋顶最为宽阔的院子了吗?那便是李瑾居住的长宁宫了。”

    哀久安直直望向那座瑰丽而令人生厌的宫殿,眼下救晏临川,救世人的希望就在那里,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拿到骨笛。

    哀久安示意庆尔带她下去,庆尔伸手,食指和中指于哀久安的双臂上如小虫般由上至下爬了一遍。

    哀久安手臂上的伤口顿觉一股清凉,随即所有结痂带来的刺痒和不适都消失了。她稍拉上些衣袖,只见先前又红又皱的皮肤已光滑如初。

    哀久安心下疑惑:“你又是如何……”

    “先前带您上来时摸到的。”庆尔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脸孔,一手再次搭上哀久安的肩膀,“得罪了。庆尔这就带您下去。”

    长宁宫大殿门口,庆尔轻轻一抬手,那几个侍候的宫人便无声无息倒下了。

    “你且留在此处等我。”哀久安思及待会儿与李瑾的谈话,将不可避免地涉及晏临川现在的身体状况,她自是不想让庆尔知晓晏临川元识已衰的事,于是阻拦庆尔随她进殿。

    庆尔没表现出丝毫意外,微笑着顺从颔首,道:“好,庆尔在此为姑娘拦下欲进殿的闲杂人等。”

    哀久安进了殿,一路向里直奔李瑾的寝间。

    此时李瑾已睡下,殿内侍候的宫女也被她屏退到殿外,是以哀久安立于李瑾床边,敲了敲床柱将她叫醒时,李瑾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她正欲张口喊人,却被哀久安抢先捂住了嘴。

    殿外忽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起来,巨大的霹雳声后,暴雨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哀久安了然,这定是庆尔在皇宫中发动了雷电,目的是让宫内的闲杂人等暂时不要进入长宁宫,好为她与李瑾的谈判创造充足时间。

    哀久安凑近了李瑾那张惊恐万分的脸,低声道:“你若想得到晏临川,最好听我把话说完。”

    李瑾圆瞪着双眼打量了哀久安半晌,见她只身一人,又未带武器,虽不知外面是否有人接应,不过眼下殿内就只她二人,自己有风灵珠加持,又定期于野外狩猎,身手渐长,哀久安确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构不成威胁。

    李瑾点点头,哀久安有意拖延了片刻才松开手。

    “听闻殿下有支用上古神兽肥遗的翅膀骨做成的笛子,其音可唤出元识,并依吹笛人所愿,指引元识进入任何地方。”

    李瑾坐起身子,将中衣整理妥当,即刻恢复了往日的公主做派,乜眼道:“想不到你竟自己又送上门了。你就不怕本宫再去告诉皇兄?”

    “怕就不会来了。”哀久安面色平静。她并非妄言,这个曾割她肉、放她血、灌她污秽的地方,这个曾让她噩梦连连、想到就要打哆嗦的地方,此时她心里没有丝毫畏惧。想到能救晏临川,她便什么也不怕了。

    倒是李瑾,反被哀久安这幅九死未悔的模样吓得不由心中一颤,脱口而出道:“那你究竟想做什么?”

    “以我的命换晏临川的命。”

    “本宫又如何信你?”

    哀久安将一只金色的镜子置于李瑾床边的一方矮案之上,镜面幽幽泛着白光,在深夜光线昏暗的大殿中更显诡幻。

    “光示镜,可显示一切生灵元识的强弱。殿下若不信,今晚可找宫内鸿福阁的老太监来看,确定我所言非虚之后,再以此物查看晏临川的元识。”

    李瑾望着案上的光示镜良久,她自是知晓哀久安并非胡说,早前魔罗亦提及晏临川的身体状况,只是这野丫头缘何会跑来成全自己?难道不是自己得不到的,旁人也休想得到才是人之常情,事之常理吗?

    李瑾抬眼又盯了哀久安良久,才不咸不淡开了口:“你竟甘愿为他去死?本宫倒要看看,这世上怎会有人牺牲自己而成全他人?”

    哀久安一哂:“呵,殿下没有遇过,便认为这天下就没有?”

    李瑾被这么一亏,自是有些恼怒,咬牙切齿道:“你那什么镜,本宫自会去求证,若你所言皆是,本宫明日便会随你一同去陇陵关;若你敢耍花招,本宫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哀久安由大殿走出时,庆尔正若无其事地双手抱臂立于院中。滂沱暴雨绕过他的身体落在旁处。

    见了哀久安,庆尔右手一扬,雨登时便住了。庆尔迎上前,将哀久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长公主可曾刁难?姑娘可有受伤?”

    哀久安回头向大殿的方向看了看,拉上庆尔道:“我没事,先离开这里。”

    “‘引灵’呢?”

    “尚未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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