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桂梅骂了树荣，王芳芳开始思考怎么帮桂梅，当年她妈妈也是这样为了家里为了子女没日没夜、操碎了心，看到桂梅皲裂的指头她就想起自己的妈妈。树荣现在只是烂赌，还有点人性，但是以后呢，他输多了，会不会拿桂梅姐子的房子做赌本？这是夫妻共同财产。

    从外面回来的娴姐听了一耳朵，摆摆手说事在人为。“大姐，你把钱买房是对的，可以保住家里的钱；你老公他一时半会没法拿房子折现，当然他也没有烂赌到这个程度。”娴姐建议桂梅把房子买得远些，树荣的赌友是他见有钱才和他赌，他没钱了人家自然不找他。“他没房没车，没什么可抵押的。让身边人不要借钱给他。”

    王芳芳迅速在脑子里过了遍适合的房源。“我们有一套信和花园的房子，在布吉关外，三房两厅，16.5万，还带户口。”关内的一房一厅40多平方都得20多万元，关外就不同了，还送户口。王芳芳给桂梅分析：“梅姐你别看是关外，但是出行还是挺方便的；现在深圳人越来越多，关外迟早会繁华起来的，毕竟关内地方有限。房子大，你可以把家里老人接过来帮手摆摊，省了请人的钱；有户口，家里小孩也可以过来读书。”

    桂梅颇为意动。住在关外，树荣一时半会找不到她；还能接家里老人、小孩过来深圳。桂梅和王芳芳咨询了贷款事宜，约了看房时间就走了。

    “芳芳不错，识得替客人着想。”娴姐夸王芳芳。王芳芳不好意思：“我地又不是做一锤子买卖。而且梅姐不容易哪，别的帮不上，找个适合她的房源不正是我地的专长么？”王芳芳没说的是，桂梅和她妈很像，都是一心为家里操持的性子，以子女为天。当然她老爸没有像树荣那样爱赌。想到车祸而亡的老妈，王芳芳心里有些酸酸的。她告诉自己，该流的眼泪在老妈丧事那会已经流过了、流完了，以后的她，没有了母亲的庇护，她得成长起来，成为妹妹、弟弟的庇护。

    看了房子，桂梅很满意。王芳芳第一次办贷款、办过户，小心得有点过份，娴姐看不过眼，放下在追的电视剧，带着她跑了一次。“没什么难的。”娴姐让王芳芳不要绷得那么紧，小姑娘家家的，学东西很快的，要有信心。

    入住后，桂梅特地请娴姐、王芳芳上门吃饭。娴姐提了个果篮，兴冲冲地上门，她挺享受这种客户把她们当成朋友对待的待遇。钱挣得多了，也就是个数字。可有些东西是钱买不来的，比如现在这种真诚的感谢。

    桂梅做的酸汤鱼在寒冷的冬日简直绝了，红艳艳的酸汤、洁白细嫩的鱼肉、酸辣适中的口感，鲜美又开胃，让娴姐、王芳芳这两个粤省人放下不吃辣的人设，大块朵颐。更别说桂梅老家自晒的腊肉，切得薄薄，与蒜苗爆炒，淡淡的烟熏味、浓郁的肉香味，混合得蒜苗有侵略性的香味，完全停不口。娴姐前几天见到华女吃雪糕还在说她不注意减肥，没想到自己在腊肉面前，比华女在雪糕面前还没有自制力。

    “梅姐，你不要做外卖了，开个餐馆好过。”娴姐很认真地和桂梅说。“深圳铺租可不便宜。我刚贷款买了这里，哪有闲钱搞。”做外卖桂梅有点经验，做餐饮，她觉得风险太大，铺租是一方面，总得请个服务员吧，人工也不少呢。

    见桂梅犹豫，娴姐大手一挥：“我地合伙搞，我有铺。”桂梅还是想做回自己熟悉的外卖，特别是现在欠着银行贷款，想想就觉得压力大。娴姐说，桂梅想干随时可以找她。

    桂梅不敢放开手脚，王芳芳却觉得可行。“梅姐，我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界，说得不一定对，你听着有理就听，没理就当我没说过啊。”王芳芳看了最近的新闻，1999年深圳的职工平均工资1726元，虽然打工仔打工妹的工资没有那么多，但是也有1000多元。收入高了，对生活品质的追求自然就高了，偶尔出去吃顿饭，特别是谈男女朋友的，很正常。深圳人口基数大，餐饮店性价高的话，不愁没生意。“梅姐，你们当时辞职出来做外卖是拼一把，现在也是一样，娴姐这样可靠的合伙人不是随时都能遇到的。”王芳芳说，桂梅的手艺好，娴姐有资本、有人脉，双方合作大有可为。最关键的是，娴姐家大业大，又是当地人，有关系，不会坑人。

    王芳芳没想到自己也有拼一把的想法。小时候她可是向老师投诉男生欺负同学都不敢的人。或者是在深圳呆久了，被深圳这种骨子里敢闯敢拼的劲给感染了。她辞职出来做中介不也是一种拼吗？

    在农村还以离婚为耻的时候，一个敢向老公提出离婚的女人，桂梅也是有股血性的。她考虑再三，决定和娴姐合伙办餐馆。

    王芳芳听娴姐说，桂梅的弟弟人很老实，在店里当帮厨；桂梅老爸过来帮她看小孩，还在小区找了个打扫卫生的工作。桂梅的日子肉眼可见好起来，王芳芳由衷为她高兴。虽然她们从农村来到繁华的深圳无依无靠，幸运的是，她们都遇到了热心人。

    好朋友李晓燕已经是中大学生，李晓兰也即将高考，妹妹王秀秀没考上县中，在镇中高中部成绩也不错，王芳芳觉得自己也不能落后太多。她已经熟悉了中介的工作，也做了几单生意，是该考虑成人高考的事了。

    或许是天眷有心人，晚上在夜校上课，王芳芳居然做成了几单生意。来充电的同学一般是厂里有点职位的，想追求更大的发展空间，有些还是自己做个小生意的，多少有点积蓄，也有购房的需求；正好，王芳芳这个妹子看上去老实，接触下来实在，找她买肯定不会被坑。于是王芳芳就多了好几个客户兼同学，还是那种准备把身边朋友也介绍过来的。

    在工厂这个圈子，接触的只能是打工仔打工妹；走出来，接触的人自然更多更广，不一定层次会更高，但是有了接触层次高人的可能性。

    王芳芳写信给李晓燕，感慨自己这一年来的收获；写信给王秀秀，让她好好读书，走出老龙村，外面的世界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