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李晓燕更喜欢的是跟投诉类新闻。市民大雨期间出门打车,的士司机以交班为由拒载;不少学校旁边专门售卖学生彩票;小区有气霸,正规送气工频频被打……这些要到现场暗访,实地了解情况,随后找相关单位听各自说法,再形成一篇报道。

    晚报在当地影响力很大,报道一出街,相关职能部门往往会第一时间行动。李晓燕跟过一宗市民投诉,说城管暴力执法,把他家防盗网给拆了,拆得满地狼藉。李晓燕现场看后,写了个小豆腐块。没想到次日就接到城管部门的电话,邀请她过去城管办公室,向她详细解释政策,说明当时拆防盗网是有政策依据,当然市民不在家就拆人家防盗网这点做得不到位。城管还希望李晓燕再出一个后续报道,同时宣传下城管的政策。

    这让李晓燕切身感受到媒体报道的力量。有时甚至只是一个小小的爆水管,一经报道,都能得到快速解决。

    李晓燕觉得做记者有时和特工还有点像。记者收到报料,说一大医院附近医托特别严重,不少人被医托骗去小诊所结果花了大钱病情还恶化。老记者昌哥带着李晓燕过去医院蹲点,观察是否有疑似医托人员,不声不响地采访了几个病人。要和医托套上话,李晓燕便扮成扮成病人,从挂号处出来,一脸彷徨地站在医院台阶上。

    不一会,一位面目和善的中年女人走过来,很随意地说医院有一些专家要下午才出诊。李晓燕立即懊恼地说,就是啊,我也不知道,上午白跑了。中年女人一脸关心,问李晓燕是什么病。李晓燕一说,中年女人一拍大腿:“你这个病我以前也得过。这里有个老中医特别好,三剂药就吃好了。他平时在另一个门诊工作,你去那个门诊。现在过去准赶得及。”中年女人随即说了一堆要赶快治的话,告诉李晓燕老中医的地址、电话,连怎么坐车、在哪下车都一一讲清楚。

    这服务还真贴心。李晓燕暗自腹诽,点头答应。昌哥躲在旁边偷偷拍照。李晓燕装作去搭公交,又悄悄溜回来和昌哥会合。昌哥正拿着烟和医院保安闲聊。保安大叔也很无奈:我们这是全省数一数二的医院,特别是一些专科,所以医托特别多;医院和当地派出所联合打击医托,可是把他们抓进去教育一番放出来,又继续骗人。医院也竖一些警示牌,让求医的人小心点。“医托上午一大早就来,盯得最多的是一些外地来的病人和一些看上去比较痛苦、比较脆弱的人。这些人急于救治,又没有挂到专家号的话,就容易被骗。”

    人家家里有人生病,本来就已经很不幸;被医托误导,病情加剧甚至导致死亡的都有,医托害人不浅!带着对医托的怒和对病人的同情,李晓燕洋洋洒洒写了三四千字,被昌哥删了一半。过了两天,稿子登出来。报道配了图,是李晓燕被医托搭话的图,侧脸,不大看得出样子。杨欢竖起大拇指,为李晓燕点赞。杨欢也跟了这个料,不过她负责找派出所和医疗部门采访,不用像李晓燕这么“一线”。

    去郊区私售红砖点暗访、蹲点学校学生彩票卖场、探访黑煤气工场……李晓燕觉得这实习生做得和特工也没啥区别了。

    李晓燕还看到了当时媒体人的大胆和勇敢。

    那年粤省暑假酷热难当,不少人高温导致高烧、抽筋、恶心、昏迷,中暑人数急剧上升;晚报还专门写了一篇报道,高温达到一定程度,市民是否可以不上班。酷热难当,用电自然紧张,部分地区出现限电、停电情况。与此同时,作为地方一景的江边灯光秀却依然灯光璀璨。晚报出手了,一篇探讨当前情况下灯光秀是否合时宜的报道引起热烈讨论。

    灯光秀是当时市政府力推的活动,也成为市民夜游珠江欣赏都市繁华的一大亮点,居然被主流媒体点名批评。

    令李晓燕惊讶的是,晚报并未收到政府的不满电话,政府还因此减少了灯光秀的时间和范围。虽然没有完全停,晚报也取得了极大的胜利。

    “我要当记者。”李晓燕握拳对杨欢说。晚报热线员下午下班后,有值班记者负责听电话;现在有了2个实习生,加上2个实习生干了1个多月已经上手了,记者就放心地休息去了,留下实习生在办公室。

    李晓燕觉得每天奔波于突发现场、奔走于解决市民投诉很充实,杨欢却觉得累。“整天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光坐车都要坐半天,一回来就得赶快写稿,还要打好几个电话问不同的政府部门,遇到好说话的还好,遇到不好说话的简直要吐血。”杨欢说实习果断断绝了她的记者梦。

    累确实是累,但是有成就感啊少年。杨欢说谢谢我就是一平庸之人,还是选择轻松一点的工作。好吧,李晓燕只好不再给杨欢打鸡血。

    就要大四了,找工作成为大学生们最关注的话题。

    学校《就业指导报》专门登了篇文章《考研OR考公,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反映毕业生们的困惑。

    杨欢准备考公,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真题,有点把握。中文系考公选择也多,杨欢不准备挤热门的国税、海关这些单位,选择区机关部门,确保竞争不那么大。她建议李晓燕也考公。“公务员收入稳定、工作压力也不大,最适合女生。”

    法律系也是考公比较容易上岸的。2004年,考公热才刚刚开始,大部分毕业生心仪的还是外企。李晓燕不想考公,也不想考研,她想做记者,她喜欢那种一个小小的报道出来就能帮助人解决问题的成就感。至于累不累,收入高不高,李晓燕还真没有考虑。

    现在和李晓燕一个宿舍的妹子谢瑾言准备考研,她纯粹是被逼的。这妹子有段时间疯迷游戏,天天在宿舍打机,英语4级没过,拿不了学位证,只好考研,在图书馆看书看得□□。李晓燕没有考公或考研的压力,有媒体的招聘就去投简历,闲了就陪谢瑾言一起泡图书馆,乐得谢瑾言特地请她吃了个饭堂5块钱的烧鹅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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