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镇纸

    绕过一段水域便到了紫菱洲,门口小丫头是新来的,不认得春婷,但见她穿戴颇有体面,便进屋通报绣桔。

    绣桔迎出来,见是春婷,知她素日与司棋交好,忙上前道:“姐姐来了,快里面请。”

    春婷道:“我们奶奶让我过府里来拿药,我因想着姑娘,所以来看看。听说迎春二小姐如今许了新人家了。”

    绣桔道:“快别提了,自从定亲开始就闹哄哄,一开始说是嫁给孙家,后来说换了一户孙家,我们也摸不着头脑,什么叫换了一户孙家?也不知老爷太太是怎么想的。虽是我们姑娘自己的婚事,她自己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横竖都是长辈们定夺,这不,前几日才定下了亲,八字庚帖也过了,要不了多久就出嫁了。”

    春婷道:“我听说这次要陪嫁过去四个丫头,你可跟了去?”

    绣桔道:“其余丫头不愿意去,嫌弃新姑爷家不够富贵,或是家生奴才,父母都在贾家这边,不愿跟父母分开。我自小一人在这边,跟姑娘最亲近,又不是家生奴才,她嫁过去,我自然是跟过去与她作伴,恐她寂寞。她自幼习惯了我和司棋伺候,如今司棋走了,少不得我跟了去,不然她不如意,我也不放心。”

    春婷道:“难为有你们几个在姑娘身边。”

    一时进了屋,春婷给迎春请了安。

    春婷道:“给姑娘请安,贺姑娘新喜。”

    迎春自是不觉得有什么喜可言,有了退婚一事,她自觉脸上无光,如今订的新人家,家势也不如之前的,想来那些贵胄是嫌弃她原来订过亲的,不肯与她连亲,才许了如今这户人家。

    迎春道:“不必行如此大礼,绣桔,快拿凳子来请姐姐坐。”

    迎春与春婷寒暄一阵,又打听了司棋的近况,知她无恙,方放下心来。

    春婷拿出一只绒布盒子来,对迎春道:“姑娘,这是司棋姐姐托我带给你的。”说着将盒子交给绣桔,绣桔为迎春将盒子打开,两人都是一惊,只见里面是一只金灿夺目的累丝金凤。

    迎春道:“这凤是…”

    春婷道:“司棋姐姐说了,姑娘就要出嫁了,她不能再在您身边伺候,便打了这只金凤,姑娘若想起来就戴上,就如同她还在您身边。”

    迎春道:“这如何使得,她如今出了外面去,生活不比在府里,她打这金凤,不知得花掉多少钱,我不能收。”

    春婷道:“你若是不收,就枉费了她这份心了,你收了这金凤,就当是圆了她这执念了。”

    迎春望着那金凤,不觉眼角湿润,往日与司棋同住紫菱洲的景象历历在目。又命绣桔从箱子里拿出十两银子来,让春婷带给司棋。

    春婷道:“这如何使得,司棋是断不会收的。”

    迎春道:“她若是不收让我如何心安,我给她这钱,可不是看她送我金凤,若是这样想就未免将我们的关系想浅了。我与她这些年,如今我就要嫁到外地去,也不知以后能不能再相见,她若是过得辛苦,我人在别处也难助力。主仆一场,她成亲,我无能帮扶,想她新婚正是用钱的时候,所以才托姐姐带些银子给她。这个忙,姐姐说什么也得帮。”

    春婷听她说的情真意切,况且,司棋那边也正是缺银子用,便答应下来。

    彼时,婆子来报,外头有孙家的人前来请安。

    迎春想这会子孙家的人来请什么安,但又不好拂了面去,便让人传进来。

    只见婆子领进一嬷嬷进了屋子,那嬷嬷穿戴的极为齐整,见了迎春先是跪拜,甚是隆重。

    迎春让人扶嬷嬷起来,又搬来了座。那嬷嬷满脸笑容,将那迎春细细看着。

    “真不愧是公爷府的小姐,出落的如此标志,光是这气派,就不是小家子能有的。”

    那婆婆没口子的夸迎春,一时间弄得迎春不知该如何答对。她虽生在极富贵的贾家,但是上头有贾琏贾珠二位哥哥,后有宝玉贾环两个弟弟,再后来,珠大嫂子生了贾兰,她这个孙女又是庶出,根本不得重视,夸奖更是从来没得过。

    此刻来了这么一位嬷嬷,见她不住嘴的夸自己,不似有阿谀奉承之意。初次相识,心里便有了好感。

    外头的婆子道:“姑娘,孙家派了好些人来给姑娘送聘礼,这位嬷嬷也是一起来的,陪着老太太、太太说了一会儿话,说什么也要来见见姑娘。”

    只见那嬷嬷坐在下面,拉着迎春的衣袖道:“真是绝好的姑娘,听说姑娘还擅诗弄墨,更是难得。”

    迎春道:“也不会什么,不过是闲来胡乱弄些,传出去惹别人耻笑的。”

    嬷嬷道:“姑娘若这样说,像我们这些大老粗,断没了活路了,像您这样能识文断字的姑娘可是少见,不过我们老爷请了师父在家中教学,家里的姑娘也跟着读书写字,别人家都说这女孩子读书无用,可我家老爷不这样想。如今姑娘你嫁过去,定能说到一处去。”

    迎春道:“想家里的姊妹都是教养的极好的,我自小养在深闺里,没见过世面,若是有了不周之处,还得请嬷嬷教引。”

    嬷嬷道:“姑娘哪里的话,只求姑娘别嫌弃我们穷乡下人家,哪里有我们挑剔姑娘的。我们家这辈子也没想到能和国公之后攀上亲呐,姑娘以后进了我们孙家门,若是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还望姑娘海涵呢。”

    迎春道:“嬷嬷折煞我了,这一家有一家的规矩,我若嫁到孙家去,自然是守孙家的家规。”

    嬷嬷笑道:“姑娘谦让了,以后的日子还望姑娘你包含哩,要说我们家少爷,这几年苦读,得了乡试第一,如今也到了成婚的年龄,我家老爷常说,这娶妻要娶贤,我今儿一见姑娘这谈吐,这做派,定是个娴淑女子,以后能和我们家少爷举案齐眉哩。”

    迎春本来对嫁给谁并无兴趣,本就是父母之命,让她嫁给谁就嫁给谁,不成想今日夫家嬷嬷来访,说了这些话,倒是对未来夫婿有了想法。

    “嬷嬷。你家少爷性情如何。”

    嬷嬷笑道:“别的我不敢说,这性情最是和顺,对下人从不打骂,待人宽厚,出了名的温良,但是,你若觉得他好性好欺负,那可就会错意了,办起事情来也自有雷霆手段。”

    迎春听到此处,竟生了些难以言说的心思,她还未出阁,就谈起未来夫君,不由得脸上泛红。

    嬷嬷一见迎春就欢喜,从怀里掏出一只绢袋来。道:“姑娘,少爷托我给姑娘带来这个来,请姑娘收下。”

    迎春道:“聘礼一并放到太太那里就好,不必放到我这儿。”

    嬷嬷笑道:“这个可不是一般的聘礼,我们家少爷说了,虽然与姑娘素未谋面,但此后与姑娘共度余生,特将这东西送于姑娘做定情礼。”

    绣桔将绢袋打开,迎春见是一只巴掌大的黄玉如意,到手里细看时才发现,原来是一枚镇纸,上面雕成了如意的形状。

    那镇纸设计的极为精巧,一整块玉料分上下黄白两色,下面牙白色地方玉料偏棉,作为镇底,上面飘黄的部分玉料通透,雕成如意形状,放在手里细腻温润,不仅实用,也适合把玩。

    嬷嬷道:“姑娘可还喜欢?”

    迎春只是从书里看到,情侣间常用玉来传情,人们常送玉佩玉镯或是玉簪子。如今他送自己玉质镇纸,一下子衬的那些送玉佩玉镯的老套起来。这镇纸自带诗书气质,又雕成如意形状,寓意更妙。迎春将这些细想起来,方觉他的用心。

    迎春羞臊的将脸藏进扇子后,对嬷嬷道:“我收下了。”

    嬷嬷笑着摸着迎春的手道:“姑娘放心,我家少爷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不是我夸他,那品貌都是极好的,定不会亏了姑娘去。”

    迎春不言语,只是听着。

    旁边的丫鬟听到这嬷嬷的话,都不由得笑出声,惹得迎春更不好意思了。

    春婷在一旁抿着嘴巴乐,她不是荣国府的人,说话自是放开些,对那嬷嬷道:“嬷嬷,你们家少爷中了解元,你说我们家姑娘以后有没有做状元夫人的命。”

    嬷嬷笑道:“这谁敢想呢,少爷若是有朝一日中了状元,那都是托了姑娘的福气。”

    迎春道:“春婷姐姐,快别说了。”

    春婷笑道:“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要我说啊,什么皇权富贵都比不上小两口恩爱,嬷嬷你看,我们家姑娘花一般的年纪和容貌,你家少爷也是一表人才,这两人在一起般配不般配。”

    嬷嬷道:“我家少爷诗情才气都是一等一的,姑娘长相家势也都是一等一的,若我说呀,天生的一对。”

    众人皆笑,迎春道:“好姐姐,你可快回东府去吧。”

    春婷笑道:“好啦好啦,我东西送到,也该回去了。”

    迎春道:“姐姐,我托你的东西。”

    春婷道:“我就是个跑腿的命,你放心好了,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说罢,将十两银子的包袱收好,退着出了紫菱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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