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窝羹(2)

    尤杉打算现在贾府住下,至少看着尤二姐身体有了起色再走。

    又想起柳湘莲这个时候,应该是在贾宝玉那里,不管怎样得先去与他汇合。

    尤杉道:“二姐,今日我现在你这边住下。”她环顾一圈,这房间不大,完全不像一个二房奶奶该有的配置。

    尤杉问二姐:“琏二爷呢,你现在病着,他可时常来看?”

    尤二姐道:“他外面也有事,哪能天天在家,何况我现在病着,又有了身孕,不好方便服侍他,他自是不来我屋里。不过闲时来看看我。”

    尤杉听到贾琏如此,气不打一处来,又忧二姐身子,只得将火压下来。

    道:“他如今有了新欢,那还想得起你,亏得你处处维护他。”

    尤杉将床铺好后,道:“我还有事,晚些回来。”

    尤二姐道:“外头还下着雪呢,你这是要去哪儿,一会儿院门就关了。”

    尤杉道:“我会赶在院门关之前回来的。”

    尤杉披上大氅,往大观园的方向去寻柳湘莲,她走出凤姐的院子没多久,就看到柳湘莲站在附近的桥头处,他身旁的灯火阑珊着,头上未戴雪帽,头发上附了一层薄薄的雪,连眉毛上也是。身后跟着的是贾宝玉的小厮茗烟。

    茗烟道:“三姨可来了,二爷好等,我说去凤奶奶那边找你,他还不肯,非要站在这儿等你。如今三姨来了,可算能放我回去了。”

    柳湘莲笑道:“你这儿猴儿,早就冻窜了吧,快回去烤火去吧。”

    茗烟道着恩退去了,只留下柳湘莲和尤杉两个人。

    两人移步去了水榭小亭,夜雪下的很静,无风,院中地面像披了一层雪绒,柳条上挂着冰晶,贾府如装在水晶球里琉璃世界,美丽的不真实。

    两人看着朦胧的月色,似有还无得赏着雪。

    尤杉道:“难怪我二姐不愿意离开这里,这贾府有一种勾人魂魄的美,这一幢幢琼楼玉宇真是至死的迷人。”

    柳湘莲道:“二姐如何。”

    尤杉摇摇头道:“很不好,上头要她死,下人们自然往死里折腾她。”

    柳湘莲道:“她还是不愿意走吗?”

    尤杉看着靡离的夜景道:“她还是想留在这里。”她叹了一口气:“无论是司棋或是英莲,亦或是晴雯,她们是愿意跟我走的,只有她们有意愿,我才能救。如今,我二姐依旧没有想跟我走的意思,她自己不想走,咱们就算用计把她弄出来了,也是遭埋怨。我倒是不怕她怨我,只是她如今沉溺在这富贵乡里,外面的世界她早已看不上了,就算出去了能保住性命,也保不住往后的日子自怨自艾。我救了那么多人,如今面对自己的姐姐,竟是不会了。”

    柳湘莲道:“先帮她把身体养好吧,其他以后再说,说不定她会改变注意的。”

    尤杉道:“只能如此了,我今天在这边和她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店铺那边,明日得晚些到。”

    柳湘莲道:“嗯,姜大人的夫人定制的手环我明日亲自去府上拜访一下,求她通融晚交付几天。”

    尤杉道:“不好,姜夫人是薛姨妈介绍来的,又是争取了这么久的客户,第一次定制东西就晚交,以后怕是不会再和我们做生意了,明日我通宵赶出来。”

    柳湘莲道:“我让师傅们替你做吧。”

    尤杉道:“这不行,姜夫人点名要我做,咱们不可失信于人,放心吧,我应付得来。”

    尤杉又对柳湘莲交代了几句,嘱咐他明日带些东西过来,便送他出了贾府。

    尤杉赶在凤姐的院子关门之前回来,她轻手轻脚进了尤二姐的房内,临睡前,掀开床帐看了她一眼,只见尤二姐眼角处有泪痕,显然是哭过,想是自己今天到来,让她平日里压抑的委屈都释放了出来。

    尤二姐夜间噩梦,一会儿梦到贾琏不认自己,跟着秋桐一同咒骂自己是□□,一会儿梦到尤三姐拿着宝剑来,让她杀了凤姐随自己出了院子,只见宝剑冷气森森,不由得惊醒。

    待惊醒时,外面天已亮,尤二姐掀开床帐,见外间的榻上已不见了尤杉的身影,尤二姐环顾四周,只觉周围只剩自己一人,说不出的孤寂,比之前尤杉没来的时候更难受。

    尤二姐趴在桌子上哭泣道:“小妹,你何苦来看我,让我对你有了念想,你若没来过,我尚可忍受那非人的日子,如今你走了,我一人又该如何面对。”

    尤二姐如被人抽了魂一般,只是流泪,下人们送了饭来她也不吃。

    她也不知趴了多久,只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二姐。”

    尤二姐抬起头来,只见是尤杉提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

    尤杉道:“二姐,怎么趴在桌子上,是不是又头晕了。”

    尤二姐见是尤杉,忙用帕子擦了眼泪,道:“我以为你走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尤杉道:“我去贾府门口接东西,你看。”

    说着将食盒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壶一盅。

    尤杉道:“你不是说,在这里要补品来吃,恐人家厌烦你嘛,我就让柳湘莲给我带了这些来。”说着给尤二姐到了一杯粗米茶。

    “你多喝这茶,很有营养的,另外一盅是燕窝羹,用红枣煮的,最是滋补,等明天,我让他们带些阿胶糕来给你。”

    尤杉看桌上送来的饭餐,虽说不如在小花枝巷时的好,但倒也有素有荤。

    尤杉道:“这贾府的餐食还可以嘛。”

    尤二姐看那餐食与平日里给自己送的腌臜之物不同,知道是因为今日有自己的妹子在,当外人的面,她们只得送好的来。

    尤二姐道:“你还没吃早饭吧,咱们一起吃吧。”

    两人就着粗米茶,将饭菜吃尽,吃过饭后,尤杉陪着尤二姐聊天解闷。

    尤二姐已经很久没这样谈心过了,只觉头脑也没那么混沉了,清醒了不少。

    到了傍晚,尤杉说店铺那边还有活儿要赶,过几天再来看她。

    尤二姐听说尤杉要走,心下没了主意,但她明白,小妹不可能一直在贾府陪着自己,她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生活,她能来这边看自己,已是不易了。

    尤二姐道:“小妹,你有空了,别忘了再来看我。”

    尤杉道:“当然,你是我二姐,是我的至亲,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她把燕窝羹放在炉子上,将食盒拿走。

    “别忘了吃它,我下次来,再给你带。”

    尤二姐道:“嗯,我等你,你这一来,陪我说说话,我头脑清醒了不少。”

    尤杉笑道:“以后会更清醒的。”

    尤二姐目送着她离开,待她拐出了院门放回过神来,愣愣的坐在床边。

    晚饭的时候,善姐送的饭比平日晚了很多,打开食盒后,发现皆是不堪之物,让人看了恶心。

    尤二姐道:“怎么又送这样的来,这样的饭就是给最下等的奴仆也不会吃的,我也不要别的,将今天早上的饭菜再送来一次吧。”

    善姐冷笑道:“我说二奶奶你就忍忍吧,如今府里头也不宽裕,前儿个珍大奶奶来了,还吃的下人饭呢。今年年景不好,肉菜都贵,上头都快保不齐了,你如今又挑起吃喝来,要我说啊,咱们又不是明媒正娶来的,这是我们奶奶亘古少有一个贤良人才这样待你,若差些儿的人,听见了这话,吵嚷起来,把你丢在外,死不死,生不生,你又敢怎样呢!”注1

    尤二姐道:“你拿出去,我不吃了。”

    善姐不成想尤二姐回嘴,愣了一下,然后将食盒收好,道:“那我可拿走了,今儿也没别的了,饿着了别说我没给你拿东西吃。”

    尤二姐气不过,但又不是厉害人,只装作听不见,也不去看她。

    善姐出去了,和小丫头们嚼着舌根,秋桐在一旁听了,因近见贾琏为尤二姐请医治药,打人骂狗,心中早浸了一缸醋在内了。张口就到尤二姐门前骂道:“不过是没人要的了拣了来,还不休了再寻好的,前几日为了治病,把这院子闹得人仰马翻,要我说,那杂种羔子没得倒好,纵留下了,也不知姓张姓王。谁还不会生养!一年半载养一个,倒还是一点搀杂没有的呢!”注2

    尤二姐在屋子里听了,怒火中烧,本想出去理论,但终究嘴上没要过强,也不知该如何骂回去。

    待秋桐骂了一阵,骂的累了回了屋里。

    尤二姐被气的眼冒金星,她想着尤杉的话:“养好身体要紧。”让自己顺下气来,顾自回到床上,躺下休息。

    待半夜醒来,整个院子鸦雀无声,众人皆已入睡。

    尤二姐晚上没吃东西,现下饿的难受,但见炉上热的燕窝羹,是白日里尤杉留给她的。

    尤二姐起身盛了出来,尝了一口只觉唯美甘甜。

    她已经吃了很久下人们拿的饭菜,每次从中挑些还能入口的来吃,已是很久没有吃过正经的饭菜了。

    她喝着羹汤,入口滑顺,甜蜜细腻,她原本早就不奢望自己还能吃到这样的东西。

    待她把羹汤吃完。整个人完全清醒了。

    第二天一早,小丫头推门进来送饭,但见尤二姐坐在梳妆台前,收拾妥帖。

    尤二姐本就极美,不过是因为被人蹂躏的没了样子,如今打扮起来,自是动人心魄。

    那小丫头看着她,不免愣在那里。

    尤二姐道:“我有封信给我妹子,你叫门口的小子送到伊莲轩去。”?

    小丫头见她说话的眼神都变了,不再软软凄凄,自是不敢怠慢。

    小丫头走后,尤二姐开始收拾自己的体己,其实不外乎是几件衣服,和一些首饰。

    她打开首饰匣子,练起一块生金,这块生金,原本是她胎儿打落的那晚,拿来吞食坠死之用的。

    只是她刚要吞下的时候,看到首饰盒子里的碧玉游鱼手牌,忽想起那晚,尤杉送自己这块手牌时候的场景。

    尤杉道:“你看,这环牙料,本是别人做完桌子剩下的边角料,不曾想,也能做出如此好看的首饰。”

    尤二姐道:“果然好看,原来这些被弃之物,只要稍加雕琢,也能如此出彩。”

    尤杉道:“是啊,所以天生我材必有用,无论何时都不要轻看了自己。”

    尤二姐听着这话愣愣出神。

    尤杉道:“我送你这游鱼碧玉手牌。寓意也是极好的。”

    尤二姐道:“连年有余。”

    尤杉道:“自然是连年有余,但更是希望,你能想这鱼儿一般,自由自在。”

    尤二姐想起那时场景,只将生金放下,躺在床上哭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继续熬日子。

    尤二姐看着拿着信的小丫头出了院子,又看了看镜中自己,心道:“小妹,这院子进来容易,出去可就不容易了,无论最后你能不能帮我出去,我心中都是无怨,因为,你早已救过我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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