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戏馆

    “帮帮我!求求你!”

    悠长而带着凄凉的叫喊声传来,秦卿回头,发现自己居然站在戏台中央!

    一个粉白影子划过,滴答起伏跌宕悠扬的弦乐响起,秦卿有些慌,强着冷静,“你是那个戏女?”

    那人不回她话,反倒是乐声四起,烟雾袅绕之间,一条长蛇吐着信子朝着她步步逼近,她惊的往后退躲,可是四周避无可避,就当她即将被那毒蛇缠上身后绕颈之时,浓雾再现。

    她再度能看清四周景象时,眼前的戏台却又干净如初,乐声洋溢着喜悦,一前一后从幕布而出两人,二人作新婚夫妇打扮模样,随着乐声响起,唱起了戏段来。

    那新妇眉目含春,娇俏可人,那新郎亦是此间少年,意气风发。

    二人情意绵绵,闲时夫为妻子描眉抹黛,忙时二人互相照顾,生活安逸。

    突地一天,雷声惊诧后,原本的夫妻二人变了,不再恩爱两不疑,男子露出了蛇蝎面目,女子苦苦哀求无果。

    那条毒蛇再度出现,这一次,狠狠的缠绕在了女子身上,直至于她了无生息。

    秦卿看完这出诡异的戏,不知为何眼角泛泪,但她肯定这不是她的眼泪。

    接着,那条本盘绕在女子身上的毒蛇再度扭动起来,冷漠的蛇眼紧紧盯住了她,让秦卿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她快速朝后退去,可那毒蛇体型猛大,眼见她即将被毒蛇咬上时,一声轻而稳的佛喃断断续续从四面传来,那毒蛇许是惧怕了,竟然慢慢的随着浓雾退匿。

    而秦卿也被小芩唤醒了!

    小芩本是想给秦卿偏屋子里的炉灶子加点儿木炭,把水烧上,却路过时听到秦卿的轻微啜泣,这才忙唤醒了她。

    秦卿惯是爱喝小芩泡的花茶,所以便让人在偏屋打了个炉灶子,既方便煮水也偶尔可以做点夜宵小吃食啥的。

    秦卿茫然的睁开眼,看到小芩一脸担忧的模样,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感冰凉,是泪水,尚且未干,原来是梦。

    二人都没意识到红纱下的手串微微泛着的红色光芒转瞬即逝。

    “娘子可是做噩梦了?”

    小芩端过刚泡的花茶,递给秦卿。

    秦卿点头,接过来喝了一些,问道小芩,“现下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娘子可是饿了?”

    小芩回答着,一边将烤炉上的遮火匣子关紧一些,免得屋子里太闷,晚春将过去,夏日即来,屋子里不必太过温热了。

    “嗯,有些了,想吃城西的怪味包子了。”

    秦卿说着,小芩站起身,“我给小安说,让他去买。”

    秦卿摇头,“不用,我们一起去吧,我想散散心。”

    小芩点头,将衣裳拿来伺候秦卿穿戴整齐,又戴了面纱,着了绒套,虽是晚春,清晨还是有些凉。

    主仆二人收拾妥当,便悄悄的从后门走了。

    楼子做的是夜生意,白日客少,鸢妈妈又是个油精的人,专门吩咐了白日不接客,所以整个楼子安静的很,大部分人都在睡着。

    秦卿有个专属的马车,她今日没坐,而是和小芩身着平服,边走边看。

    小芩看着自家娘子这舒心模样,以为事儿已经过去了,便将嘴里原本想说的柳夫人的事咽了下去。

    只是二人走着走着,小芩越发觉着方向不对,当拐了一个巷角后看到那熟悉的花笼灯铃悬挂房檐飞角上时,她意识到了秦卿的目的。

    “娘子,你这是要做甚?”

    小芩拦着秦卿,秦卿看向她,“我想去看看。”

    她总觉得那梦不是平白无故的,想必那戏女定然是有冤屈,虽她素来不信鬼神,可是自从再遇空慎后,她总觉着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尽管他不承认,可是她能感觉到那份熟悉,容貌可以是巧合,但是人的心是最难以隐藏的,看不到他人的心却可以通过眼眸去窥得半分。

    “娘子,这里已经被官府上了封条进不去了!”

    小芩有些急切,她不想自家娘子再为这个事情出什么事儿了,不然她会愧疚自责一辈子,娘子于她有恩,且是唯一对她极好的人了。

    “那我也要去看一眼,小芩,你快些让开。”

    秦卿微皱了眉,不知为何,越发靠近戏馆,她心底越发觉得有个东西即将破土而出一般强烈,仿佛真相正要等着她去发现。

    小芩拗不过她,只好让了道,秦卿快步而去,小芩忙跟上。

    却不知在暗角处有一人神色阴翳。

    天色大明,熹微的日光照射进小巷中来,本是晴朗明媚的景象却由于戏馆的紧闭和门可罗雀的冷清而铺就一层凄凉之意来。

    “听说柳夫人拒不认罪,被打的极惨,戏馆子的所有人都被官府勒令关在一处,只等水落石出。”

    小芩站在秦卿一旁轻轻的说道,她一贯是爱打听这些,且她常出门,许多商贩娘子都识得她,女人家凑一起更是爱八卦。

    秦卿茫然的站在戏馆门口,素手轻抬,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方才的那股感觉消失了!

    “娘子可是不舒服?”

    小芩见此,忙扶着秦卿,紧张问道。

    秦卿摇了摇头,看了看那戏馆上的匾额,对小芩道:“先回吧,可能是没睡好,有些不爽利。”

    小芩点头,忙扶着秦卿离开了戏馆门口,走出了小巷。

    而此时,柳员外府乱成了一锅粥,府上的白绫尚且未下,柳府独子又病入膏肓。

    “大师,我儿如何了啊?”

    柳员外的二夫人齐姨娘焦急的问道从房间出来的空慎。

    空慎回头看一眼那关上的房门,双手合掌,“齐施主,柳公子不是怪症,而是花柳。”

    齐姨娘差点站不稳倒地,空慎没有去拉她,幸好一旁的婆子丫鬟手脚快扶住了她。

    “这……这怎么可能呢?”

    齐姨娘慌白了脸,紧紧抓住空慎的僧袍,就要跪,“大师,大师,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逊儿吧!大师!”

    她知道空慎法力无边,若不是当初柳员外初升入京前偶然机会赠于了木材与庙中,也不能求到空慎前来。

    空慎微微皱眉,将袖子拉出,摇着头,“柳公子已病重入心肺,药石无医,贫僧也无能为力。”

    齐姨娘这次是真正儿的心如死灰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空慎也神色如若凝霜,这柳员外是个心不错的,偏偏一屋子的人都心生恶劣,这才造就了如今局面。

    特别是这独子柳逊,无恶不作,欺男霸女,逼良为娼样样俱全,这才得了这不治之症。

    如今柳大夫人扯入命案,独子病危,柳员外刚逝,因果轮回罢了。

    空慎向来是不管除妖魔鬼怪之外的人间事,他素来只降妖除魔,不动凡尘,除一人外。

    再遇秦卿,也实属在他意料之外,当初的小姑娘如今已经亭亭玉立,倾国倾城。

    他说不识也不是假意,初时他确没认出,毕竟他明是将小姑娘托付给了一对好心肠的夫妇抚养,怎么会是在烟花柳巷之地。

    再者,凡尘俗事不可缠身,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无碍,于他来说,麻烦。

    且万事随缘,当初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值得多一层负赘,于她而言也是好事。

    “阿弥陀佛~”

    空慎低喃一句,迈步离开,清瘦身影越发远去。

    路过那戏馆小巷前时,他往里看了一眼,随即离开,前往城外古寺,那日的妖孽躲匿在城外,他要去收拾。

    ……

    夜色清遥,打梆子的更夫时不时的敲着,小芩在偏屋已经睡下,有风拂来,烛火跳动,秦卿睁开眼,缓慢的起身,掀开被子,她先是看了看小芩,见她熟睡了,这才轻手轻脚的换上夜衣,又拿上了护身之物用手串绑着,悄无声息的从窗户边沿着事先放好的绳子慢慢爬出去。

    她住在顶阁,窗外便是楼子的后院,现下外面正热闹翻天,后院无人,她顺利溜了出去。

    自从那日那人来了以后,鸢妈妈这两日可是松宽了她不少,也不用她去露面儿了,再者她本就是自请而来的花娘,理论上是鸢妈妈管束,实际上归那人掌握。

    秦卿一路上快步的朝戏馆而去,白日她仔细瞧过了,这戏馆做的高低墙,有一面墙为了美观应景特意做矮了不少,墙面爬了不少花芽,许是戏馆没怎么打理,有些树枝丫太过茂盛,越了墙头支了出来。

    她白日衡算过高度,爬上去难度应当不大。

    她只顾着赶路,浑然不觉身后那道如影随形的黑影,或许是发现了,不曾在意。

    到了那墙前,秦卿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两块儿石头叠在一起,她踩着石块儿,伸腿勾那最粗的一根枝干,用巧劲儿借助腰力翻过去。

    她学舞身体柔若无骨,体态轻盈,轻松的翻越到了枝干上,只是在下面还不觉得什么,可真上来了,秦卿看着底下乌漆嘛黑的院子有些怕了。

    “歘~”

    一声奇怪异响让秦卿忍不住心下惊骇,她紧紧扒住树枝枝干看向四周,发现什么也没有。

    她将将放松片刻,转头便对上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当她要摸袖间东西动手时,余光看到一个人,恍了一丝神,脚下不稳,摔进了院子!

    她闭上眼,却稳稳的落在了半空之中,感受到身下的平稳,她转头便入眼一抹熟悉身影。

    “是你!”

    言语之间的喜悦遮掩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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