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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游(三)

    清晨雾气淡淡氤氲,带着早春特有的气息。集市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这姑苏城得多少文人墨客青睐,人间烟火气在他们的笔墨间栩栩如生。

    沈荠昨夜睡得晚,待光给这窗绘上淡淡金边时,她起了个大早,却发觉景安不在屋内了。

    一把支起窗来,这晨曦推着一股冷气拂来,她坐于窗下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让人有几分清醒。

    门蓦地被叩响,沈荠想着应是景安回来了,打开门一瞧,竟是昨日那女子。

    她脸上青紫斑驳,敷了一层厚厚脂粉,但仍遮不住骇人痕迹,从面相上看比沈荠大上几岁,却满是被磋磨的模样。

    “昨夜……谢谢你。”

    沈荠立于风口,衣袂被风吹得鼓起。

    “小事一桩,姐姐无需挂怀。”

    昨夜也是她过于莽撞,若不是景安及时赶到,她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一个醉汉的。

    那女子向沈荠福了福身,沈荠忙搀扶住她,泪水自眼角垂落,真是我见犹怜。

    “若不是姑娘,昨夜我可能就无声无息的就没了。”

    沈荠闻言一惊,“难不成他还天天都施暴吗?”

    她无法想象,只是在小的时候听过家中有厨娘的夫婿就是整日不思进取,夜里摸了几两碎银子就去见不得人的去处喝的烂醉如泥,约莫在一个冬夜跌河里,人就没了。

    那女子闻言更是伤心,“夫婿岳槐祖上是读书人,统共挣下两间祖宅,他自幼苦读,终有一日中了进士,待我也极好,本以为这日子就慢慢好起来,但苦于没有门路,只得浑浑噩噩、醉生梦死。我自幼就做了岳家童养媳,实在不晓得离开他还能做什么,只得捱一日算一日。”

    怪不得昨日这岳槐说出如此奇怪的话,想来也是有苦难言,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将这世间的不公都强加于他的糟糠之妻!

    沈荠不知如何作答,平日里用来应付官眷们的话堵在嘴边,却于心不忍拿这些来搪塞这可怜人。

    “你只管叫我岑娘。”

    “只叫我沈荠。”

    沈荠眼尖,看着她用拿在手中的帕子轻轻擦拭泪珠,瞅着质量上乘,干净无尘。她忽然动起心思来,这种料子一看就时兴,不晓得拿到汴京去,该如何呢?

    她嘴里宽慰着岑娘,引她进了屋。方才也是多留了心,怕那醉鬼又躲到角落里窥伺寻机报复,景安也不在里面,才不敢放人进来。

    沈荠引人落座,沏了杯清茶。

    “想来岑娘也是可怜人,那你们作何到这里来?”

    若真是如岑娘所说,二人家境窘迫,那玉辞春这销金窟也不是他们该来的。

    “听闻摄政王自汴京来,有大大小小的九品芝麻官都想来一睹风采,要是被看上了呢,就是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所以我们是自莲平县来的,就是为了这次机会。”

    一抹苦笑自她淤青的唇畔牵起,可沈荠分明从她眼里又看出来一缕游丝般的憧憬。若那人真的能有出息,于岑娘而言无不是一重依靠。

    可世事哪偏偏这么巧,这好处从天而降偏偏落于你身上呢?

    且说这叶亭贞自填了近春池后,接连几日梦魇,夜夜不得安寐,连这苏芷云做了碗安神汤亲自送至书房也被斥责了回去,惹得王府上下大气不敢出。

    他明面不信鬼神,私下里又找术士来瞧瞧有何端倪,可又被几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气得焦头烂额,通通将其关进刑部大牢,愈发不得好眠。

    恰逢二皇子即将登基,为这此等大事,叶亭贞带了几位朝臣赴江南布施皇恩,为国祈福,也算是为着初春好景散散心。

    随行官员除了郑宣致,其中还有季沉,他本不欲出京,但又恐叶亭贞搞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以肃清佞臣为由,马车远远跟在了叶亭贞后边。

    一行人微服私访,也不闹出太大动静,可这姑苏城百姓却是提前知道了行踪似的,宽阔的街道硬是挤了不少人,都想看看这摄政王长什么模样。

    沈荠望得楼下泱泱数千人皆列站夹道两侧翘首期待,岑娘亦是如此,视线倏忽不动了。她顺着岑娘视线看向某一处,见到那岳槐被人推搡着挤到角落位置,可身子被酒色熏迷多年,脚步虚浮,一身灰色圆领袍甚不起眼。

    只是一副外强中干的躯壳罢了。

    她又扫视几眼,却被一抹绿色刺痛了眼睛。

    隐在人群中的,还有景安。

    景安还是穿着她做的墨绿色锦袍,发冠高束,泠泠如一霜枝,夹在诸多枯叶中如月般孤洁,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可他眼中没有与旁人一样的期盼,也无艳羡,而是一层冷寂。

    景安也是想入仕途的罢,对了,他与她第一日就说起入仕之事,看来如今未必不是个机会。

    沈荠起身,与岑娘道:“我先下去看看,姐姐身子有伤,不宜吹风,就留在屋里静养罢。”

    岑娘颔首,又是用手帕拭了下眼角珠泪,有风吹来,愈发显得怯弱可怜。

    待到沈荠下楼,玉辞春的门前被挤的水泄不通,或拿着经史子集,或拿着竹编菜篮,衣袂飘飘。这厢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拥着最前面的马车,护送着夹在中间的车辆。

    想必最前面的就是叶亭贞的罢。

    她如同寻常妇人般踮脚张望,想挤到前面去,却反而被人挤到后面,怎么也看不清前面的马车。

    “景安!”

    隔着人声鼎沸,望向那双温柔悲悯的眼眸,她仿佛看到了往昔上元灯节与皇太子站于太和桥上,看明灯三千似河,望河畔莲灯流连。

    猛地摇了摇头,她又把景安当成了皇太子。

    景安逆着人流,穿过嘈杂声,一把拉住沈荠的衣袖。随着马车缓缓从眼前驶过,人群也渐渐从向前涌去。

    谁都想拔得头筹,毕竟摄政王亲巡,千载难逢机会。

    “跟紧我,待会见机行事。”

    景安低声道,他知道这是离接近叶亭贞最近的机会,哪怕面对仇人心里血淋淋般的痛,但还要义无反顾向前。

    沈荠点点头,她顺从地任由景安拉着他,心里忽然莫名多了几分安宁。

    这安宁从何而来,不知是景安蓦地闯入她落寞而岑寂的世界开始,还是自来这繁华锦绣姑苏城开始,她渐觉,开始有什么在落地生根。

    变故就是在这陡然发生,有妇人见如此阵仗带了小孩远远躲至一旁,不知怎地,那孩子瞧着马车挂着的璎珞稀奇,趁着妇人不注意挣脱禁锢就跑至道路中央。

    马儿受惊,长鸣一声,扬首奋蹄,马夫“吁”的一声扯住缰绳,惹的马车动荡摇摇欲坠,几乎要摆脱缰绳。

    为首的马一直向前奔,两侧护驾的侍卫夹马想控制场面,“护驾!快护驾!”

    但马忽然癫狂,左右摇摆。

    要真是被马甩出来,怕这叶亭贞也得受了一场罪!

    那小孩见此变故也呆住不动,妇人不禁嚎啕,欲上前又被人拉住。

    “我的儿!”

    “你不要命啦?”有人眼疾手快拉住妇人往后退了几分,还有人止不住的尖叫。

    就在众人即将以为要看到血溅马蹄的惨烈场面时,千钧一发之际,却见到一绿衣公子疾步迈至那小孩位置,将他紧紧护在身下!

    “景安!景安!”

    沈荠没料到他说的见机行事竟是如此,方才甩开她的手,就去逞了英雄。想着他平日读书读的通透,竟真上赶着去救人!

    眼看马蹄将要落下,沈荠就要冲上去,这一霎那,只觉万物凋零,眼中失了颜色。

    叶亭贞坐马车内不知变故,只觉天旋地转,正要破车而出之时,倏忽便没了动静,遂撩开车帘下来察看。

    场面已被控制住,后面的车队也见此变故哪里还敢继续前行,只得纷纷停下,有人按捺不住,下了马车。

    马的脖子被侍卫一把插进匕首,血淌了满地,正躺在地上哀鸣,叶亭贞听得心烦,让其一刀了结了它。

    众人虽不识眼前人,但见其阵仗也知这是摄政王,纷纷倒地便跪。

    “拜见摄政王。”

    景安抱着被吓傻的小孩俯首行礼,听得脚步声在耳边愈来愈近,心里几乎快压制不住翻涌而上的恨意。

    有声音在心里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

    叶亭贞这狗贼不顾这江山社稷,陷害忠良、残害人命,更是构陷皇室!

    手心在不停颤抖,死死攥住这衣袖,落入旁人眼中只当是王爷威重,平民战战兢兢。他几欲站起,但脑海火光电石中蓦地想起一张宜喜宜嗔的脸来,一时之间,他不动声色的深呼了一口气,又面色如常般。

    叶亭贞环顾四周,剑眉微蹙,冷声道,“陈雾良,这是怎么回事?”

    陈雾良是他幕僚,负责此次巡视大小事宜。明明昨夜都已清场,也告诫过,可再怎么算计的好,今日这变故也是算计不到的。

    他闻言脊背一僵,忙一路疾步过来,“属下失职,惊扰王爷,还请王爷责罚。”

    队伍最后还跟着几位县令与主簿,此时也冷汗涔涔,虽说没有真正与叶亭贞接触过,但这架势也够骇人的,要是真的安上个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别说乌纱帽了,就是项上人头也保不住!

    叶亭贞摆了摆手,心里一阵鄙夷,面上冷峻。

    他这些属下差事真是办的愈发好了,朝堂动荡,他的幕僚中难免不会有浑水摸鱼,怀有二心的。碍着全城百姓颜面,不好发作,只得让人都起身。

    那小孩听言忙跑到妇人身边躲在背后,吓的呆呆愣愣,连话也说不出来。

    景安似是听不清话似的,还是跪着,背影萧索支离。沈荠站在边上,知道了他的意思。

    他分明就是算计好了,算计这马肯定会停下来,而他只不过是找了个出头的契机。

    可他怎么会算的准这小孩一定会冲出去呢?

    她有种被他耍弄的愠怒,但又转念一想,更多的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你怎么还不起身?”

    叶亭贞的马车是不能再坐了,有侍卫为他找来新的马匹,他轻抚马光滑如斯的皮毛,声音淡淡。

    “草民惊扰了王爷座驾,理应当罚。”

    “有几分胆识,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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