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数百人的天剑山广场鸦雀无声。
灵犀双眸微眯，当场便又要站起来，被苏音与云弥双双按在座位上，上方长老还在公布其他弟子的额外奖罚。
云弥与苏音对视一眼。
彼时她们都想到了孟珏与灵犀或许会被判为插手妖族内务，却没想到连她们一起被判了。
待长老公布完所有，孟珏不紧不慢地起身行礼：“宗主，弟子有一事不明。”
他看向高台上的几人，“云七与苏音未参与此次内乱，不应被判插手妖族内务。”
众弟子热议起来。
过事堂几乎是孟珏一手负责，他对天剑宗的赏罚再清楚不过，他一旦开口，那便说明还有希望。
凌虚轻啧一声：“狡辩，他们不清楚，你还不清楚？”
“清楚，但不知则无罪，两位师妹求助宗门只为魔气与货船一事，与妖族无关，除此外她二人什么都不知。”
孟珏回答得很有底气，他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遭。
云弥却与苏音对视一眼，这趟还有她们不清楚的事？
两人同时看向灵犀，灵犀眨巴眨巴明亮的眼睛，一脸无辜地摇头。
凌虚气笑了，五个长老也面面相觑。
“好，就当你算准了，但不可能不知无罪，朝仙，你说呢？”凌虚点了大长老，大长老也不由得笑了。
宗规从天剑宗成立一直使用至今，不断完善的过程中孟珏出了不少力。
制定规则的人最清楚规则的漏洞在何处。
“是该罚，要长长记性，这么多弟子当前，公平公正的孟师兄应该不会徇私枉法。”朝仙大长老和宗主打着配合，他食指点了点桌子，“那就罚一半？”
他眼神看向五长老，五长老当即宣布云弥与苏音各扣十功绩点。
“苏音剩三十一功绩点，云七剩二百九十功绩点。”
这个结果还不够。
孟珏垂下眼，“有罚也应该有赏，惩罚弟子们过插手妖族内务，应当也有妖王写的亲笔信，按照此次行动的情况来看，应当给弟子们额外加十功绩点。”
凌虚愣了愣。
四长老笑出了声，“孟珏，得寸进尺了。”
“宗规是这么写的，即便现在废除这条，妖王亲笔信也在此之前，该是从旧不从新。”孟珏不卑不亢。
台下弟子议论之声渐起。
高台上几个长老看向凌虚，凌虚一副头疼模样，扶着额头。
与此同时，一道红光划破天际停在凌虚宗主身前，化作一封加密密书，闪烁的红光意味着它内容的紧急与危险。
“想加功绩点？”
凌虚挥手消掉密书，“东荒陆家的商队行至交界山被魔族与妖族围困，向天剑宗发来求助信，朝仙，你带十五弟子前去，内门八，外门五，杂役二，按最终人头加功绩点。”
朝仙大长老领命起身。
内门与外门弟子似乎有自己的顺序，没有任何争议地接连站起来十三人。
“运气真好，下次轮到我也是这种运气便好了。”
“我上次运气不好，和韩池师姐一起，她一个人扫平所有，我们剩下的全喝汤。”
到了杂役弟子，不少人争先恐后站起来。
可同时所有人都在说：“云七优先，我抢第二个名额。”
方重关更是直接将云弥推了出去，笑嘻嘻道：“愣着干嘛，大好的机会，光明正大拿下十功绩点，你肯定可以的。”
天剑宗本就是一年分剑音，入宗门第二个年底开始进外门，云弥是个例外，她第一个年底便要进内门，只差这一点点。
云弥望向高台。
“方才所说妖王亲笔信加十功绩点，能加吗？”
孟珏回神，眉眼染着淡淡的笑，“算。”
“我何时同意了？”凌虚满头疑惑。
孟珏：“您还没同意，所以我留下来和您理论。”
……
最终陆渊抢下最后一个名额，六只仙鹤齐飞的时候，每只仙鹤背上的弟子都在低声谈论，视线不时看向云弥的方向。
“师妹，一会儿别慌，师兄姐们优先给你凑十个头。”
他们之中忽然有人道了声。
陆渊与云弥乘坐同一只仙鹤，他温声也附到云弥耳边，“今日我帮你，改日你也帮我一个忙，如何？”
云弥扬起笑，“什么忙？”
“我，陆渊，东荒陆家，一会儿结束我让他们再给你写一封感谢信，回头你帮我和苏音说说情，让我见见妹……那个人。”
他稚嫩的脸上带着讨好，泛着红。
养在南林苏家的话……云弥沉思过后同意，并重新思考让南林苏家家主给她写一封亲笔信再加十分的可能性。
仙鹤盘旋在交界山上空，踏月剑活跃起来。
“熟悉的味道，剑主，是你的老熟人。”她暗中同云弥道了方向，“山林中后方坐镇的那只……长得巨丑的妖兽就是他。”
众人已经各自御剑而下。
云弥粗略数了数现场的被魔族控制的妖兽数量，在即将落地时一个转身迅速飞入山林，踏月剑率先飞至那庞然大物前。
云弥凌空低低念诀，“吞云！”
下一瞬，吞云剑现身朝云弥飞来，还未飞出几步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
宴月冷着脸收剑在身后，看眼云弥便要走，云弥当即令踏月将他拦住，只见他身后的吞云剑正瑟瑟发抖，使劲儿躲着踏月剑。
宴月侧过身子。
云弥弯了眼眉，温声道：“外面只有二十妖兽与二十三魔族，可我们来了十五人，能不能再多安排点，到一百五就可以了，可以加功绩点。”
那张侧脸立马黑得要滴墨。
云弥眨眨眼：“那……一百？”
他冷酷得像山顶积了一个冬天的雪，凉，但对修仙之人无用。
“八十也行。”她不受影响继续讲价。
“你在求我？”他微微偏过头，眼底似乎带着嘲讽的笑意，“拿什么求我？”
云弥静静看着他，“要钱可以，要命不行。”现在她人比钱贵，命比钱重要。
“别再随意召吞云，它害怕。”
他留下这句话后消失在原地，外面却骤然有人惊呼，“陆师弟小心！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魔族？！大长老！”
大长老留在云端没有下来，陆家的人围着马车没有出手帮忙，而马车中的人也自始至终没有现身过。
山林中，云弥携着踏月剑折枝为阵，飞入魔群，踏月剑穿梭在魔群中，云弥双手结出不同灵印封在八个方位。
从开始就被困在阵中的魔族如同被烈火炙烤般惨叫起来。
“往阵中赶！”
她话落，所有弟子将妖兽与魔往她阵中逼，但云弥凌于上方反倒看得清楚，这些魔族与妖兽更像是“半推半就”地进了她的阵法，魔族看不清脸，但妖兽眼中却映出无限恐惧。
是被逼，但不仅仅是被他们所逼。
不过半盏茶功夫，上百魔族与妖兽悉数被收入阵中，云弥指挥众人分列各方，维持阵法，转身向云端的朝仙道：“弟子等已将妖兽与魔族制服。”
朝仙转眼从云端站到她们面前。
马车中的人也终于先开帘子现身，是个披着毛茸茸大氅的妇人，妆容精致，隔得不那么近也能看出皮肤细腻，保养得很好。
“陆夫人。”朝仙同她颌首，“妖兽与魔族已经控制住，陆夫人若是着急赶路，今日天剑宗年大会，我等便先回去了。”
“近来魔族泛滥，妖兽也一个个发病，这路着实不好走，倒一时忘了今日天剑宗大会，有劳大长老跑一趟了。”
妇人眉目含笑，却笑得格外疏离。
“告辞。”
众人要走时，陆渊却沉着声音道了声：“母亲。”
他周身是与他年龄与脸不相符的老成气质。
正欲放下帘子的陆夫人望向他，眼神中带着些许茫然，视线随后落在陆渊腰间的寒玉髓，是陆家人的象征。
陆渊向她深深行上一礼，“陆渊见过母亲。”
她面上倏然化开一湾春水般，温柔明亮：“是小阿渊啊，已经这么能干了。”她重新下马车，向朝仙颌首，“多谢天剑宗将小阿渊调教得如此乖巧，多谢仙长。”
陆渊待她与朝仙大长老又话过几句后，才又道：“孩儿想向母亲求一封亲笔信。”
陆夫人一怔，“亲笔信？这是何意？”她看向朝仙大长老。
“今日魔族突然增加，是云七聪颖果敢带着我们设下阵法，才能快速制服这群妖兽与魔族，此行孩儿不敢居功，但想为云七向母亲求一封亲笔信。”
他只差没将“你应该感谢人家”几个字说出来。
陆夫人笑意减淡，静静看着从始至终都未曾与她对视的陆渊。
寂静无声的雪地里，白色雪花落在众人头上，气氛渐渐添了几分压抑，众人守着阵法没动。
陆渊退开自己守着的方位两步，仅用一丝灵力撑着那个角，随后一撩衣角，向着陆夫人的方向跪下，“求母亲成全。”
陆夫人深深看他一眼，转身回了车里。
陆渊便跪在地上没有起来。
众人不由得蹙眉。
方才见那陆夫人眉眼笑开温柔的样子，还以为多疼爱这个孩子，却如今又是这副脸色。
少顷，一张密信从马车中飞了出来，落在陆渊手中。
“多谢各位相助，来日若到东沉府有何需要可找陆家帮忙。”她顿了顿，听见陆渊在道谢，她不回答，径直道声启程。
马车缓缓向着南林的方向驶去。
陆渊起身，配合云弥将阵法收束，将那封信交到云弥手上，“我说的做到了。”
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眸藏着期待与笑意，全然没了方才老成端方的模样，也忘了这封信是他“求”来的。
朝仙招来仙鹤，载着众人回程。
身旁的人没再说话，但眼神中的光彩让云弥想起了当初苏音说起与他相识的事。
因为他没有能力保下那人，所以请求当时的苏音帮她救下。
天剑宗重新计算功绩点。
宗主在高台上冲着孟珏翻了个大白眼最终宣布：“云七，交界山任务加十功绩点，陆夫人亲笔信加五功绩点，总计三百一十五功绩点。”
“今日起升为外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