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事给了李洛年一些警醒。把这麻烦精带去食堂这种人流量大的吃饭，迟早出大乱子。她想了想，把人带出了学校。学校附近有家扬州系的饭馆，苏菜偏甜，一贯是她的心头好。
临时改变主意，她没问顾云影的意见，他也好似浑不在意般，只跟着她走，一句话没问。只在走出学校大门的时候，他抬眸瞥了她一下，见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脚步一顿，什么也没说，继续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中间隔了点距离。
但若有若无的诡异气氛始终牵扯着他们。
看起来不是两个陌生人，倒像一对闹了矛盾的小情侣。
饭馆不远，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大堂里人不少，包间人满为患。
怕暴露身份，李洛年特意挑了个犄角旮旯的僻静位置坐。
李洛年拿手机扫了下桌上的二维码，菜单页面跳出，她点了几个菜，抬头看了一眼坐着不动只端起杯子喝茶的顾云影，低了头，边下单边说：“想吃什么自己点啊。”
顾云影放下杯子：“我没来过这儿，你看着点就好。”
“哦。”李洛年随口答他，仍垂着脑袋琢磨着点些什么好。
顾云影单手支着下巴，视线随意地扫过周围，从餐厅仿扬州园林的装潢风格、到眼前翠绿卷舒的名茶绿杨春，最后停留在对面那人的身上，彻底不动了。
他很少在外面吃饭，偶有聚餐，也是一大群人插科打诨上火锅烤肉烧烤店闹腾，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刻，安静得让人觉得周遭嘈杂是渐远波声，宽阔餐厅大堂缩小到只容得下他们两人。
要是能就这么一直下去就很好。
要是能就这么一直下去该有多好。
而他对面的李洛年快把筷子捏碎了。
干嘛啊干嘛啊干嘛啊，是菜不好吃还是她脸上有东西？老盯着她看干嘛啊！
她微恼地瞪了回去，故意恶声恶气：“你看我干嘛？吃饭啊！”
顾云影慢慢转动着茶杯，顶着张斯文俊雅的脸和略显冷淡的语气：“看你好看，秀色可餐。”
“……”李洛年一时噎住。
这、这不对吧？
她狐疑地看了看对方：“你真不是在嘲讽我？”
联盟交际花顾神深谙说话的艺术，讲话从来含蓄委婉，夸人顶多一句“打得不错”，点到为止。他什么时候也会说这么直白的话了？真没有别的意思？
顾云影忍不住笑起来：“误会，天大的误会，看来我在你这里的形象很糟糕……刚才不是阴阳怪气，是真心话。”
“年年。”他喊了她一声。
李洛年条件反射抬头。
那只手还在转着桌上的白瓷杯，他手指修长洁白，映着碧色的茶汤，湖光秋月两相和，而他同样白皙的面容上，罕见地有了一抹绯红。
他还在看她，眼神专注。
“我这个人，从小到大，没多少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追女孩子，”他说，“你不喜欢我弯弯绕绕，我就学着你以前对待我的方式直来直去，改正我讲话迂回的习惯。”
他安静了几秒钟，一贯游刃有余的谋算家，笑容里忽然有了些窘迫笨拙的意味。
“就是不知道，你喜欢我这样对你吗？”
……
外出的事只是个小插曲，两人赶上末班车，返回了俱乐部。
训练室里，灯火通明。
深夜正是训练的好时候，房间里，WG全员一个不少，热火朝天地打着游戏。
和大家打了个招呼，李洛年坐下，熟练地打开机器。
等待直播间初始化的几秒里，她眼神放空，首先想到的是过两天的比赛。
很关键的一场比赛。对手很强，但是拿下这场比赛，他们就能提前锁定常规赛第一。所以也是她势在必得的一场比赛。
对手是支少见的、以辅助为核心的队伍。
这倒不是说联盟歧视辅助选手，相反，越往上走，辅助存在感越明显，职业联赛这种风气更显著，以辅助为核心的队伍都是联盟里的常青树，无论版本更迭，都是铁打的中上游。
只是，厉害的辅助实在太少，辅助不吃操作，但吃大局观、意识、对战经验，培养一个辅助高玩周期太长，在普遍浮躁没耐心的当下，愿意这么做的队伍少之又少，最终结果就是，以辅助为核心的队伍全联盟就那么一两支。
既然是以辅助为核心，那特点也很明显，辅助擅长的无非是支援、游走、开团，兼最强大脑。
一支队伍的上限或许看射手这样的操作位，但下限一定是辅助这样偏团队的角色撑起来的。
团队啊……
想到这个词，自然就想到他们WG的柱石，中单顾云影，也想起了今天饭馆里他说的话。
你喜欢我这样对你吗？
当然是……喜欢啊。
不仅仅是行为，还因为你那颗想让我开怀的心。
但是当时，她却撇开视线，状似无所谓地说着：“我喜不喜欢的，有那么重要吗？与其为了我委屈自己，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还是再找一个吃你这款的人更方便。”
摆弄茶杯的手一停，顾云影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抬眸微微一笑说：“嗯，我知道了。”
……
“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这就放弃了？
呵，男人。
设备准备就绪，心情不爽的李洛年闷头开杀。
她不是个善于掩藏情绪的人，烦躁之意从眼角眉梢流露出来，像是憋着一口气。
旁边，屹然打量了她片刻，摸出手机给某人发消息。
易燃易爆炸：【？】
GU：【？】
易燃易爆炸：【你和咱家打野什么情况这是？闹别扭了？】
GU：【没，就是她说让我别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让我找别人去】
屹然抬眼，隔空投给顾云影一个意外的眼神。
对视之下，顾云影无奈地抬手揉了揉额头，笑容苦涩。
难得，居然也有他搞不定的事情。
或者说，他居然会愿意向其他人分享他的困扰。
就算已经同队并肩了这么多年，屹然还是时常觉得自己看不懂顾云影这个人。
他很少向他们吐露什么，有难处也只会往自己心里藏，对外永远是一副温和又强大的姿态。
是假象。屹然心里再清楚不过。顾云影也是人，他肯定也会有觉得棘手的事情，只是他把这一面隐瞒了下来。但不可否认，这样的假象对于团队利大于弊，队员们信任他，哪怕逆境，只要他一句“游戏还没有结束”，队内氛围能瞬间逆转，所以长久以来，就算他有所察觉，对于顾云影这种刻意和众人保持距离的行为，他始终维持着冷眼旁观，没想过改变。
但现在……一直和他们保持距离的神，主动走下神坛了？
是因为她吗？
他的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李洛年的脸，低头，又一则消息从他指尖发出。
易燃易爆炸：【这一听就是反话啊，队长大人，你的情商和智商是都被狗啃了吗？】
GU：【能猜到，但还是很郁闷啊】
聊天窗口半天没动静，过了会儿，忽然刷出来一连串消息。
易燃易爆炸：【（分享名片-情感导师晓旭）】
易燃易爆炸：【（分享名片-分手挽回专家艺新）】
易燃易爆炸：【《追女孩的十二个正确方法》.pdf】
GU：【？】
易燃易爆炸：【这些应该够你用了】
GU：【？？】
易燃易爆炸：【扣什么问号啊，感情上的事，你问我，我也不懂，只好给你找点专业人士咯】
易燃易爆炸：【别客气，谁让咱们是好兄弟呢】
顾云影：……
顾云影心情复杂。
这些东西他在社交媒体上多少都有见过，只是他对这些向来不屑一顾。
什么情感导师，不过是一堆骗钱的玩意罢了，也就只能骗一骗病急乱投医的笨蛋了。
但是现在……
【老师您好，我最近感情上遇到了点问题，想找您给点建议，麻烦通过一下】
顾云影默默地点开这些名片，挨个发送好友申请。
从前的我嗤之以鼻，现在的我逐字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