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政府和派出所都在小学对面的大院儿里。离着刚刚打架的拍档也就一里地的远近，就是看热闹的人多，管闲事的没有，别说报警，多说一句劝架的都没有。
“说说吧！刚回家怎么又回来了！”对面一个比陈征大不了多少的年轻警察整理着手头上的档案，头也不抬地问着垂着头坐在对面的房骏。
房骏肩膀上的伤口不深，已经被警察带到医院处理过，他摸了摸包扎好的伤口，有点渗血，疼得自己紧皱了一下眉头。房骏这几天也憋着一股子邪火，本来练歌房开得好好的，突然被举报查封了。自己刚被领回来，就在遇上了范强，愣说是自己举报的。警察一问，他也想知道这都怎么回事。
“范强说是我举报的，害了他被抓进去。”房骏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警察，想了想欲言又止：
“他还说······”
“还说啥？”警察不耐烦地死劲用笔在桌上敲了几下。
“还说他在派出所有人，要不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没事了。”
“嘿！这范强嘴上净胡咧咧！”
赵娜娜、李三儿等在走廊里，陈征也录了口供，齐丽和陈信亮从县城赶回来，签了字，才让他们走。陈征反复问年轻的警察，“以后就没有什么事了吧，这被寻隙滋事应该不会对档案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警察瞪了她两眼，让她赶紧把走廊里抽抽搭搭一直哭着的赵娜娜带走，他们才要转身往外走，就遇见迎面过来的杜为和一个高个子的有些年纪的警察。
“杜为？你怎么也在这？”陈征手扶着房骏包扎的胳膊，看见忽然出现在这里的杜为不免惊讶。
杜为看了看房骏，眼光在陈征轻抚房骏的手上停了一下。转而答道：“这不听说他们两又打起来了，就跟我爸过来看看。”
陈征向杜为身边的警察望过去，他双手插兜，迎着她的目光，灿烂一下，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
“是你？”陈征想起了他是谁，大白牙！陈信飞抓捕那天，在大风雪里下车问路的那个警察。他是杜为的爸爸，村子还真是小，兜兜转转谁和谁都有点瓜葛。
陈征不打算问好，转身就扯着房骏往外走，拽得急了，疼得房骏猛地收回了胳膊。
“这小丫头是老陈家的吧！”杜为他爸问杜为，杜为点了点头。
杜为他爸看了看房骏的背影，像是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是谁！以后好好学习，别跟范强混日子！要不然对不起你自己。”
从派出所走回家的一路上陈征和房骏都没有说话，陈征在想一件事，要是范强在派出所有关系，那应该是大白牙。她想起第一次在集市遇到杜为的情景。这次范强因为故意伤害又被关进去，还是杜为和他爸，所以要是范强有保护伞肯定是杜为他爸没错。
“我想好了，还是给你换到县城的中学去，上学期的成绩我拿给那边的老师看了，老师同意你转过去。”齐丽看着垂头丧气的房骏说道。
“我不是个物件，任你想怎么摆就怎么摆！”房骏甩开他们，自己快步走了。
齐丽叹了口气，拉过陈征的手：“有空帮我劝劝他，他在这个环境里被盯上了，范强那伙人总得找他麻烦，还是去县城里能安心读书。”
房骏又快步走了回来，一脸气愤的问齐丽：“是不是你举报的范强？”
“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劝你别去他那打工，你不听，我也不知道他那一查出来这么严重，只是想吓唬吓唬你而已，但他那确实有不法生意，让警察抓个正着。”
“我的事以后你别管！”房骏转身抓起陈征就快步向前走去，把他们远远落在后面。
过了几天，周末休息，杜为来看房骏，陈奶奶说房骏睡着没起床，杜为就到隔壁院来找陈征。陈征正看着一个小男孩在写作业。见杜为进屋，赶紧让他坐在窗根下的单人沙发上，陈征眼光在杜为身上扫来扫去，其实身量，肤色，眼睛哪里都像他爸，自己以前怎么没想起来呢？杜为被她盯得脸上一阵滚烫。
“你爸叫啥？”杜为被她问迷糊了，怎么还问上家属了？
“杜金雷！你认识我爸？”
“以前你爸办案的时候遇见过！你爸为啥帮范强？”陈征说完觉得这么说不好。
“范强是我爸战友的儿子，他爸死得早，跟他爷爷奶奶过，前些年老人去世之后，范强就不务正业，我爸给他找了好几个工作，他要么嫌苦要么嫌累，不爱干，专爱打着我爸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派出所的小警察也被他唬的一来一来的，说自己是我爸的干儿子，你第一次在集市上看见我，就是我爸让我没事盯着他，别让他胡来！”
“他说是派出所有人才那么快放他出去的！”
“听他的？是他的那家店的老板不是他本人，他跟人家合伙，到他这推个干净，只说是打工看场的，就跟房骏一样可以保释了。”
陈征拿起一个国光绿苹果销了皮，递给杜为，杜为刚要伸手去接，被陈济狸冲上来，低头在苹果上狠狠咬了一大口，又跑回座位写作业了。
“这小屁孩，你要吃就说啊，干嘛抢啊！这啃成这样都给你吧！”陈征刚要再拿一个苹果削皮，房骏就进来了。
“你咋来了？找我有事？”房骏坐在了靠东墙的三人位沙发上，胳膊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纱布也没包，穿着白色的汗衫，能看到肩膀上一条粉红色的疤。
“就过来看看你伤好得咋样了，顺便跟你说一声，我爸跟范强谈过啦，以后不再找你麻烦了，他这次因为伤人，可能也得管个一段时间了。”
房骏抬头看杜为，停了一下，眼光锐利地扫视着他，陈征知道，可能房骏跟她一样对杜为有误会，就跟房骏把杜为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房骏的眉头才松了松，对杜为说：“谢谢你，回头请你吃饭，我伤好了，以后学校见吧，不用跑过来看我了！”
陈征有点不好意思，坐到房骏旁边，用脚踢了他一下。陈济狸在旁边“哎呦”一声，陈征赶紧跑过去看他。房骏也甩了书包在桌上，拉了椅子坐下，跟陈济狸一起学习，时不时的趁着陈征空了，也拿题让她讲。杜为看着这个架势也不好意思再坐了，告了别回家了。
没过一会儿，齐丽来了，叫房骏出去说话，他们站在南园子的柿子地旁边说了半天，陈征没听清，后来吵吵起来。
“你为啥就是不愿意去县城上学？”齐丽也不冷静了，嘴皮磨破了还说不动他。
“就不爱去！”
“不去也得去！整天在这边跟一帮街边混混在一块，能有啥好结果？”
“我怎么就不会有好结果了？每次你把我像个东西似的挪到这挪到那，你问过我愿不愿意吗？以前你不管我的时候，我也活的好好的！”房骏终于找到了一个纾解他憋闷的缺口，他早就想对着齐丽这么吼几嗓子了。
“我不管你谁管你？指望着你要死不活的姑姑？”
“你凭什么管我？谁管我也轮不到你！”房骏的火一下子翻腾起来。
“凭我是你妈！”
“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我叫你妈，你敢应一声吗？你亏心不亏心？你对得起我爸吗？”房骏吼完，转身跑出去了，齐丽望着房骏的背影，泪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