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信然装了一大包地瓜，叫上陈征和陈济狸去南边小树林烤着吃，房骏刚跟齐丽吵完架，不想去，被陈征生拉硬拽拖了出去。陈信然在那垒土灶、捡柴火、引火忙得热火朝天，让陈济狸去帮忙再划拉多点干柴火，陈济狸像没听见似的坐在陈征身边的土埂上一动不动，他旁边的草地都快被薅秃了。

    “你真不想去县里上学？”陈征手里拿着干树枝，把树枝撅成长短有两块砖那么长，码在脚边。

    “好多人想去都没机会，听说人家那边老师都特别厉害。”

    “你想让我去？”房骏拿起一条树枝在草地上漫无目的地划拉着。

    “当然！再有一年也就中考了，你到那安心学习，县里重点高中就三中一所，我是要去三中的，你要是在这边，范强那伙人老是要找你麻烦，不如去县里躲个清静，利用一年的时间，冲刺一下三中，到时候还可以是同学。”陈征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利落，小树枝整整齐齐地码了一小堆儿。

    房骏才抬头定定地看着陈征，陈征把树枝抱到陈信然的土灶边上，第一个地瓜烤好了，陈信然用玉米叶子包了，递给陈征。陈征双手托着，笑眯眯地看看坐在土埂上一左一右两个人，把地瓜一掰两半，先给了房骏，陈济狸冷冷地看了一眼房骏，接过陈征递过来的另一半，在地瓜上扫了一眼，又看看房骏手里的半个，露出了笑脸。陈征不禁莞尔，在陈济狸的□□的小鼻子上捏了一把，手上的黑灰粘在鼻尖上，陈济狸这下更像一只小狐狸了。

    房骏去县里读书后，陈征觉得岁月静好了。没有赵娜娜每天妖妖娆娆地在身边转悠了，李三儿也蒙头学习，不常来找自己了，一下子成了无所事事的闲人了。周末写完作业，陈济狸拿着数学题来找她，陈征翻开一看是奥数题，“你都开始做这种题了？”

    “晚上睡不着，以前背古诗，背课文，开始管用，后来越背越精神。有一次遇到个不会的数学题，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我就找难的数学题催眠，后来就让我妈买了这本，但有时候好几天做不上，就又失眠了。”

    她拉开抽屉，拿出草稿纸，在纸上划拉着，“真是不知道该说你是聪明还是傻！”

    “我能跳级跟你同班吗？”陈济狸坐在床边，双手交叠在书桌上，像个上课的学生，认真等待老师的回答。

    “你要是参加个奥数比赛，得个全国奖项估计就可以跳级了。”陈征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要是有人把数学题当催眠工具，那应该是还挺出成绩的。

    “我要是跳级了，你······”

    “我怎么？”陈征停下手下的笔，转头看着他，正好撞见他望过来的目光，陈征马上转回看本子，这小子现在的眼神太有压迫感了，让她在他面前有点不自在起来。

    “等你跳级了再说！来，看这道题！”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陈征偷偷打量着这个少年，只能说真好看，要是长大了，估计是那种陈征都不敢正眼看的人。就是盯着人看时的眼神有点吓人。

    暑假里，陈征以为房骏会回来住个几天。齐丽说她给房骏报了补习班，在县城的学校里，房骏成绩靠后，想趁着暑假往前赶一赶，不过补习班结束他也想回来住几天的。

    李三儿难得来找陈征，问她要不要去水库玩。暑假里每天猫在家里都快发霉了，正好陈征妈今天带陈信然去了外婆家，陈征爸爸还没下班，现在去也正合适。她知道那个水库，骑自行车的话要一个小时，她就给陈爸留了一张纸条，跟他说跟李三儿去玩了，晚点回来。把纸条贴在门上，锁了大门推上自行车就要走，一出门就看见陈济狸跑过来。

    “我也去！”陈济狸双手抓住陈征自行车的后座，瘦瘦的身子一窜就跳了上去。

    “跟你奶奶说了没？”要是陈信然这样，早被陈征踹下去了。陈济狸不一样，每天比她还要宅家，坐在沙发就是一个坑，不是看书就是做题，难得听他说要出去，怎么办呢，带着吧！

    “坐好了！出发！”

    除了李三儿，还有好久不见得赵娜娜，还有住在水库的一个女同学吴萌，大家在暑假里见上一面都倍感亲切。水库很大，周边建设还不是很齐全，野地比较多，天气热，来玩的人也不少。吴萌带了一个充气垫，吹起来像个床垫子似的，大家都抢着往上躺，陈征穿着一条蓝白色格子纹长裤，上身一件白色短袖，没想到要下水玩，就把裤子卷到大腿，光了脚下水，陈济狸倒是本来就穿着一条浅棕色的短裤，她牵着他的小手，不敢往深处走，就在岸边踢踢水。

    赵娜娜穿着时髦的泳衣，还是那种露着后背的，引得很多人的目光往这边看，她好像更享受这种关注，大声地叫陈征过来。陈征摆摆手，低头问陈济狸，想不想玩那个气垫？陈济狸笑眯眯地摇摇头，陈征明白意思就是在岸边这样玩玩就挺好。

    赵娜娜和李三儿比赛游泳，说是游泳，其实谁都不会，只会把头露在水面上，脚和手在下面使劲蹬刨，这就是“狗刨”。气垫空着，陈征小心的领着陈济狸走过去，她先扶着，让陈济狸爬上去。气垫在水上一压就跑，尝试了几次，陈征才顺利坐了上去，坐着不平衡，她也学着陈济狸的样子躺了下来。夕阳的一片火红抛洒在水面上，他们相视一笑。静静地躺着不敢动，任水流推着走。彼此听着水花拍打着气垫和自己的呼吸声。感觉世界就只剩下蓝天和彼此。

    陈征感觉陈济狸的小手抓住自己的手指，她以为他怕了，轻轻松开，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赵娜娜和李三儿游回来还以为他们两个睡着了。赵娜娜也想躺上去，用力在陈征的边上双手一压,气垫就失了平衡，陈济狸顺着滑了下去，陈济狸那边一轻，陈征顺着力就被气垫扣在了水下面。四面八方的水朝着她的鼻孔和嘴涌来，嘴被灌满了就吞一次，又被灌满又吞，想站起来，脚够不着地，伸手摸到气垫床在上面，又喝了好几口水，她觉得被灌饱了，不会英雄命短，今天要交代在这吧。快要迷糊的时候，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使劲一提，她才算露出水面，大口吸了一口气，趴在他的背上不停的吐。他在陈征后背上轻轻地拍打着。“没事没事没事·····”陈征耳朵嗡嗡响，哭丧着说：“我差点···差点淹死······”

    陈征吐了好几口，才缓过来，看看赵娜娜和李三儿都围着自己，一看自己竟然坐在陈济狸的腿上，胳膊死死的圈着小鬼的脖子，衣服也湿透了，还贴着小鬼，陈征脸一下子红了。

    “陈征，你，你流鼻血了！”赵娜娜惊讶的叫的老大声。

    “还嫌我不够丢人是不？小点声!”陈征站起来，一只手把贴在身上的衣服拽得溜直，一只手背在鼻子下抹了一把，真是流鼻血了。这可真不是动了不好的心思，怎么在这个时候流鼻血了呢？

    “气垫翻了，我们还以为你能自己站起来呢，还是小鬼，看你不对，一把抱起了你。”李三儿有点不好意思，她没想到陈征一点水都不会，要不是小鬼把她抱起来，她以为闹着玩呢。

    陈征看着被陈济狸抓过的胳膊，一圈红印子，这是下了多大的力气啊，指甲都快陷阱肉里了。陈济狸跑到岸边，赵娜娜自行车的车坐上拴着一条纱巾，他把纱巾斗开，纱巾大，一下把陈征罩在下面。赵娜娜打趣道：“小屁孩还挺封建！”陈济狸没理她。

    幸好还有阳光，夏天天气热，陈征的短袖是的确良面料的，风一吹，很快就见干了。陈济狸也没再下水，就坐在岸边陪陈征看着李三儿、赵娜娜他们在水里扑腾。陈济狸说了什么，陈征听不清，耳朵里嗡嗡的响，自己说话听得声音老大，别人说话好像是电线杆子上放的广播，听不真切，耳朵上像捂着个口袋似的。陈济狸让她歪着头枕着他曲起的膝盖上，用手轻轻拍打耳朵。陈征心里想，这真是脑袋进水了。没想到听见陈济狸哈哈大笑。难道不是心想，自己都说出去了？

    “你笨啊！掉进水里了，你那么高，站起来水也就到你腰上一点。”这句陈征听清了，她急着辩白，也不知道陈济狸能不能听清她说的话，“我想站，脚够不着地啊，上面还有气垫床盖着。”

    “你横着躺在水里的，脚当然够不着地了。气垫那么轻，你摸到顶开它也行啊！”陈济狸的声音朦朦胧胧的，但听着好像是嘲笑她的智商似的。但是别看他小，但给人一种安全感，陈征用力在他肩上捶了一拳，硌手！想起刚刚被他抱住时的感觉，温暖有力，当时惊恐的心才慢慢平复。

    等他们玩的差不多，又跑去吴萌家吃了晚饭，才往回走，天也黑透了。回去的路上陈济狸骑自行车带着陈征，陈征怕他骑不稳，跨坐在车后座上，时不时的用脚能支应一下。没想到小鬼还挺厉害，虽然瘦，但个子也快有陈征高了，自行车骑得还挺稳，就是坑坑包包的哪个也没落下，陈征颠的晚饭都快消化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