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陈济狸都是无精打采的。县里的饭馆没有停业，服务员们都在，房骏就能盯着正常营业，而且还有吃饭打折的优惠。陈信然借了一个电影的录像带，是梁祝的故事，梁山伯挺老，但长得有点像房骏，所以看见他们化蝶的时候，陈征哭了半夜。第二天早晨跟陈妈妈说想去县里逛逛书店，买点下新学期的参考书。毫无意外地陈济狸那条小尾巴也紧随其后。

    “中午想吃什么？”走到树林旁边的乡道上，陈征问着一路不怎么言语的陈济狸。

    “要不去吃汉堡包吧！我妈上次带回来那个？”陈济狸抬头认真的建议道。

    天气晴朗，早饭后就被太阳烤的热气蒸腾。大树上知了的叫声都有气无力。陈济狸的额头细密的汗珠，眼睛半眯着等着她的回答。陈征从包里掏出一把雨伞，撑开，遮住两个人。

    “你们家开饭馆的，还要去别的地方吃吗？”陈征有点犹豫，其实她是想直接到了就去找房骏，从上次分开，再就没看见他，也不知道他这个假期里学习进度赶得怎么样了，再有一年就中考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重点高中。

    “就想吃那个！”陈济狸低下头，脚步也变慢了。

    从陈征家想去县城现在比以前方便许多。以前一定要等上午从春川镇开出的客车路过他们村才能上车，每天就这一趟，小面包车，所以每次挤上去也没有座位，只有站着的。现在，镇上很多游手好闲的待业青年都开起了私营车，小奥拓里一趟拉上6、7个人，每人5块钱，到了县客运站就下客。比客车贵了几块钱，好歹能坐着，还不用等，人齐就发车。

    陈征和陈济狸是想去等客车，如果客车没来，有奥拓就上。正想着一辆红色奥拓就停在脚边，司机摇下车窗问：“县城走不走？”陈征弯腰往车窗里一看，车里已经坐了三个人，一个女人坐在前面，后面一个胖一点的拍着司机的头枕不客气地说：“都坐满了，还能坐？”

    司机也没理他，下了车，手脚麻利的把前面副驾驶的女人请到了后排，然后对陈征说：“你们小姐俩坐前面，正好发车！着急去那边接人。”

    陈征看了一眼，同意了。开始，陈征坐在里面，陈济狸搭个边紧靠在车门上。后来，陈征的胳膊紧贴着档把，总要在司机要换档的时候使劲往陈济狸这边缩。

    “要不你坐在我腿上？”陈济狸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陈征，陈征打量了一眼他两只竹竿一样的小细腿，还是摇了摇头，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因为奥拓车矮，陈济狸个子也不小了，头弯着抬不直，陈征向后紧靠着座椅，后面位置稍低，这样陈济狸也就像小时候一样把头靠在了陈征的肩膀上。

    他开始脸红到耳朵尖，后来听着车里后面三个人扯闲篇的声音慢慢地放松下来。闻着熟悉的气味，感受到她胸前一片若有似无的柔软，陈济狸的耳朵都快烧着了。他不敢动，觉得喉咙一阵陈干涩，浑身都麻酥酥的，像触了电。

    到县城也不远，国道上跑了四十分钟就到了。下车的时候陈征扶着车门站了好一会儿，司机不耐烦地催促：“哎！我说！快点吧！我这马上到那边接站去呢！”

    陈济狸拉过陈征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弯下腰帮她轻轻地捶腿。

    陈征穿着一条黑白格纹的短连衣裙，修长笔直的腿一条微微弯着抬起，任陈济狸的掌心在小腿上轻拍，就几下，嫩白的皮肉上就是红红的印子了。陈济狸赶紧停了手。抬头问她：“能走了吗？”

    陈征手扶着陈济狸的肩膀，一瘸一拐地往汉堡店走。陈征第一次来，看着菜单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时不知道怎么点，陈济狸往上面挂着的图片一指，“就要两份那个套餐吧。”

    陈征有点诧异这小子明显是这里常客的样子，“你来过？”

    “第一次来，我看前面排队的人就是这么点的。”

    点了餐，陈征让他先去洗洗手，自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还没到中午饭时，店里人也不多。陈征把汉堡包的包装拆开折好，放在对面的餐盘里，对面的人就拉开椅子坐下了。

    “还挺快！那我也去洗洗手！你先吃！”陈征说着抬眼一看，“嗯？你······？”

    对面坐着一位戴眼镜的男人，摇着手里的一只玫瑰花，微笑着看着陈征。

    陈征往旁边看了看，还有很多空位啊，又看看他，“不好意思，这个位置有人了！”

    对面的人微笑着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就是池锡！”

    陈征有点懵，尴尬地笑笑：“您可能认错人了！”

    池锡收回手，目光在餐厅里扫视一圈，恍然，隔了两个座位也有一位跟陈征一样穿了黑白格子的衬衫的女生回头看向这边，他马上站起身，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可能我搞错了！”他拿起桌上的一只玫瑰花，走到陈征面前，“送给你，抱歉啊！”

    陈征也笑了，还真是巧合，她摇手拒绝。

    “也不好再转送别人，你拿着吧！”池锡还是执着地等着她。陈征犹豫了一下，刚想伸手接过就被陈济狸夺了过去，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不打扰你们！抱歉！”池锡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济狸，面色冷淡，但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坐到了格纹衣服女孩的对面。两个人也因为刚才的误会，有了合适的开场白，原来是相亲的。陈征抬头看时，时不时就能遇到池锡看过来的目光，觉得不太自在，大口地吃，想赶紧离开。陈济狸吃得更快，几口一个汉堡包就吃完了，喝了一口饮料，看陈征也吃完了，起身就走。池锡看见他们起身，也站了起来，跟对面的姑娘低声说了什么，就追出了餐厅，“请问，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陈征纳闷地看着他，浓密的头发，眼睛不是很大，但一笑弯弯的，鼻梁高挺，确实阳光帅气。还没等她回答，陈济狸冷冷地开口问道：“是三中的老师？”

    池锡明显一惊，转而镇定，“是的，你怎么知道？”

    “她还是学生！”陈济狸不客气地盯着他。

    池锡笑笑，“你误会了，小弟弟，我只是说想认识一下，并没有其他意思。”

    “不必！”陈济狸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拉着陈征的胳膊就走了。

    陈征一路上就想着这件事，挺可笑的，怎么就那么巧，她看着一路气鼓鼓的陈济狸，笑着问他：“你怎么知道他是三中的老师的？他看着挺年轻，不像老师，倒像学生！”

    “他座位上放着的袋子上写得三中，他又能来相亲了，那肯定就是老师了！”陈济狸不想提，但陈征问，他又不好不回答。

    他们先去了书店，陈征是一进书店就不想出去的人，选好了要买的书，就看起了新书，陈济狸就一直陪着她，也拿了一本美术画册在看。不知不觉太阳都快下山了，才想起来还想去餐馆看看房骏。两个人付了钱，上了一辆县城的小巴车。到餐馆的时候天都黑了，他们一进门，房骏手里正收拾餐桌，头也没抬就喊道：“欢迎光临！随意坐！想吃点什么？今天进店打八折！”

    “业务挺熟练呐！”陈征打趣道。

    房骏一听到陈征的声音马上抬头望过来，“你怎么来了？”

    “来买书，顺路看看你。”陈征拉开一把椅子坐下，陈济狸坐到了陈征旁边，房骏看了看陈济狸手里的几本新书，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几天不见长高了不少啊！”

    陈征不满道：“都快两个月了吧！可不是几天没见，你在这过得怎么样啊？”

    “还可以！忙的时候出来帮帮忙，不忙的时候就在楼上学习。”

    “学得怎么样啊？有底了吗？”

    “我姑姑给请了一位家教，隔一天上次一课！学校里的进度基本赶上了。”房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就好！哎？你另外一个姑姑身体怎么样了？”

    “在市里的医院里住着呢，这样我也有空好好学习，我想了，我现在欠的我都记着账呢，等我以后有钱了都还给她！”房骏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水杯。

    陈征不知道该怎么说，困境是人生的修行，房骏比同龄人更想出人头地，更想早点赚钱，因为他的人生正在困境里，所以他极力想要摆脱。这也不是坏事。

    房骏让后厨上了一盘干煸豆角，一盘酸菜血肠，每人一根酱棒骨。陈济狸和陈征吃得狼吞虎咽 ，中午就匆忙的没吃饱，一下午泡在书店，这会儿闻见饭菜香，肚子就开始不听话的叫唤了。吃饱喝足了就该回走了。房骏让负责买菜的小刘开着一辆小货车送他们，陈济狸说什么也不坐。饭店都有拉客的司机的电话，房骏就叫了个一辆奥拓，送他们回去。

    回去的时候专车，只有他们两个，坐在后排座椅上，中间还隔了一个书包的地方，各自看着窗外。陈征没话找话：“你说今天巧不？那个人相亲的女孩竟然跟我穿了一个颜色的衣服！”

    “哪个人？”陈济狸还是看着窗外，顺口问道。

    “池锡！”陈征也纳闷自己竟然记得这个名字，可能是因为挺好听。

    陈济狸回头盯了陈征半天，最后说道：“你说到了高中好好学习的！”

    陈征才忽然明白为啥这小子一天都这么别别扭扭了，忍不住哈哈大笑，靠在椅背上，用手掌在他浓密的头发上使劲揉了两把。

    “管好你自己吧！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