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芸芸肩靠着窗台望向操场，中招体育考试已经结束了，操场上只剩下初一初二的学生们在嬉闹，她双眼茫然，怔怔的看着操场，4月底，教室中的吊扇已经被同学给打开，呼呼的发出声音。后排同学王笑然用笔杵了一下成芸芸的后背。

    “成芸，你英语卷子给我抄一下，我来不及了，晚自习讲卷子老师发现我没写就完蛋了”

    成芸芸从桌兜里拿出英语卷子递给王笑然，她学习中上，偏科，语文英语都在办理名列前茅，数学很差将将及格的水平，物理化学也一般般，她所在的初中是小县城中的一个乡镇初中，6个班级，1-2班是重点班，3-6班是普通版，她在2班，总分一拉在班级中就是中上水平。

    成芸芸所在的这个地方，普通班里90%的孩子初中毕业了就不再读书了，出去打工，说婆家，过个几年就结婚了。重点班的学生20%能上县城的重点高中，剩下的就普高继续读书。成芸芸在数学上花费的时间和努力超过语文和英语的总和，可是结果总不尽人意。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数学总是及格水平，数学老师看的到她的努力，也总是鼓励她，然后又很无奈的看他的数学分数发愁，上重点可能差一点点，上普通高中就又很可惜。

    王笑然速战速决，5分钟之内搞定了英语卷子，从后传给了成芸芸，现在吃晚饭时间，大部分同学都还没回来。王笑然抄完作业心里没事了就开始聊天。

    “哎，成芸，我的英语要是和你一样好就好了。这样我起码能上个一中，我爸妈他们肯定满足死了”一中是这个县城第二好的高中。

    看成芸芸没说话，又继续追问“你呢，上啥啊”

    “考上什么就上什么呗”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她内心想的是去一高，这个县城最好的高中，在高考大省，每年都能出清华北大的一高。可是她谁也不敢说，她的学习成绩和家庭条件都不足以支撑她能上一高，说出来只会让别人当成笑话。

    “我听说4班的沈婷已经不来学校了，你知道么？”

    “啊？”成芸芸记得那个女生，在年级小有名气，因为长得稍微胖一点，发/育的好一点，被男生莫名其妙的起哄，成芸芸记得她笑起来有个虎牙。

    “我大舅家跟沈婷一个村的，上周我去大舅家我表弟跟我说，沈婷她妈给她说婆家了”王笑然趴在成芸芸耳边说悄悄话。

    “可是……”知道事实如此，可是认识的人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成芸芸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唉，听说先出去打工，过两年回来在结婚。”王笑然也低低的回应，从一开始的八卦心情，到现在也有点措手不及的惋惜。

    没等她们继续说，身边的同学陆陆续续的回班级，开始准备接下来的晚自习。

    千禧年，乡镇初中没有特殊的资源，更多的是题海战术，历年的模拟卷，其他学校的试卷，找得到看的不错的，都用学校的破打印机给复印出来发给学生做，然后对着重点题型给学生讲，成芸芸对着老师给的作文模板修改自己的英语作文，调整好又开始写今天新发的英语卷子，感觉这个阶段除了做题好像没有其他的事情。9点晚自习的结束铃响了，成芸芸还有一个阅读理解没写完，掏出手电筒准备写完再回寝室。后座的王笑然跟她打了个招呼就走了，王笑然她家在街上做生意，她不需要住校，放学了就回家，学校到她家走路就10多分钟。王笑然性格很好，跟谁都能说上几句话。这一点成芸芸很羡慕。

    电扇已经不转了，校园内星星点点，自行车铃声、男生的喧哗声……校门口的大路灯格外显眼，出校门的人影影绰绰。成芸芸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忽然有人扒着窗户对她说，

    “喊一下你们班陈涛”

    “哦，陈涛，有人找”成芸芸朝着陈涛的位置喊过去。

    成芸芸透过窗户望去，两个男生并排站在他们2班门口的台阶上，一高一矮，搭着肩不知道说什么，陈涛出去也加入他们，三个人嘻嘻哈哈。成芸芸低头做题，眼睛看着字母，连起来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等陈涛进教室跟同桌说话成芸芸才反应过来，继续做题。

    接下来的日子，做卷子讲卷子再做卷子，成芸芸看着树叶越来越绿，一场暴雨过后，她们初中的日子马上结束了。

    老师在讲台上一再强调考试前一天晚上4点必须要到县城的宾馆。他们中考在县城的学校进行，根据考场的位置，学校统一定了宾馆，领考老师拿着大家的准考证，出门前在发给每个同学。成芸芸默默的整理自己的书和卷子，想着这些书考完了是不是可以卖了，应该能卖不少钱。

    成芸芸背着一个大书包，包里装着考试这几天要用的东西和衣服，她坐在去街上三蹦子里看着爷爷奶奶跟他挥手，过目是一片片整齐的稻田，绿油油的秧苗在正午日头下格外的绿。她要到县城的宾馆，需要先从家里坐车到街上，在从街上坐车到县城，然后再坐公交或者三蹦子到宾馆。这个时候去县城都是拼车，暗红色的昌河面包车，拆了后排座位放几条长凳，满满当当能能做8/9个人。站在街上岔路口就有人问你坐不坐车去县城，运气好的话赶上一辆马上坐满的车就能直接走，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要等个个把小时。成芸芸今天运气不错，上了一辆即将坐满的车，上车就走，就是只能坐在中间位置，得端端正正的坐着，不像两边可以靠着窗户。她的考场在县城西边的一个高中，在一个公园附近，成芸芸坐上车就问开车的师傅经过不经过公园，能不能在那下车。师傅说不去，就送到北关，车上有2个人都去西边，你们到时候可以一起做公交车去，都是学生。

    成芸芸不再开口，夏天，面包车窗户呼呼的灌风进来，即使是热风也让这个小车内的人舒服不少，车上很安静，大家都昏昏欲睡，成芸芸低着头打盹，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喊，

    “陈一甲，你吃不吃梨”

    “不吃，一会就到了”

    她一下子睁开眼睛，声音从副驾传来，从她的位置只能能看见坐在副驾的人的肩膀的角角，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成芸芸不敢直接盯着副驾位置，用余光瞟着，正襟危坐，期待着他们更多的沟通，可惜一直到站，他们都没有再开口。

    一路上比较顺畅，时间还早，成芸芸决定做公交车去宾馆，需要2块钱。她踟蹰的望向那俩个人的方向，他们车的司机有相熟的三蹦子司机，正把他俩的推荐给三蹦子，突然招手向她“学生，你是不是也要去，你们三个是一个地方的，三个人便宜点，一人5块钱，坐着去还快。”

    那俩人也转头看她，成芸芸低低的说了句我做公交车，转身走了。她背着一个大包，手里还拿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是奶奶给带的鸡蛋和家里树上结的梨子，她尽可能把塑料袋往身前拿，其实她也不确定公交车站的方向在哪边，只是想尽快的离开那；

    走了一段后再回头，已经没有了那俩人的身影，成芸芸沿路问了街边卖菜的婆婆，找到了公交车站，一个县城就3条公交线路，两条下乡，一条县城内，公交小巴士，车不大但是人却很多，除了固定站牌，招手也能停。车上气味不好闻，又热又挤，而且走走停停，她心里越来越难受，晃晃悠悠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成芸芸一下车跑到路边，“哇”一声就开始吐，中午吃的饭全部都吐了出来，身边也没有水，缓了缓她擦擦嘴开始找宾馆的位置。

    领考老师在宾馆的前台等着学生，身份证和准考证都在老师那，老师对名字分配房间，看她脸色蜡黄，她说晕车了休息一下就好，老说叮嘱她要是难受就带她去旁边诊所看看，别影响明天的考试，成芸芸乖乖的点头说好。

    这是成芸芸第一次住宾馆，第一吹空调，她前十几年的人生中，觉得吹电扇和吃西瓜就就是夏天最开心的事情。她和一班的一个女生住在一个屋子，陈雪，学习很好，她们学校前5名，比她来的早，已经在屋里看书了。成芸芸轻手轻脚的放下东西，这屋子里还有个小的卫生间，她去漱了口，躺在床上休息，脑子里晕晕的，一帧一帧的过画面，爷爷奶奶的脸庞，学校的教室，做不完的卷子，还有白色衬衣的衣角……

    6点半去吃饭,都是学生,老师一遍遍的叮嘱这吃完饭就就回房间洗漱休息,看不看书无所谓,一定要好好休息,明天才能好好考试。

    太阳很大，天很蓝，云彩也很白，宾馆里的空调也很凉爽，2天的考试一晃而过，考完的傍晚，成芸芸背着她的包坐公交车去北关找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