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到家，家里的稻已经收了一半了，成芸芸的爸妈也回来了，还有她弟弟。她一般一年可以见一次父母，都是过年的时候，父母大包小包的回来。今年中考父母没有回来，但是听她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也非常高兴，给她邮寄了一套秋季新衣服和鞋子，这次回来又带了她没见过的零食和新衣服。她很小的时候就跟爷爷奶奶在一起，对父母好像没有特别大的情感依赖。她也能明显的感觉出来她妈好像总是想给用衣服鞋子吃的这些给她补偿，她就是默默的接受，也没能给出更多的反馈；

    5点钟日头还没起来，穿着长裤长袖的成芸芸一手拢着稻杆，一手挥着镰刀，在稻田里一行一行的移动，家里她家和二叔家的地都是爷爷奶奶在种，她能多干一点她爷爷奶奶就少干一点，割稻还好，成芸芸最怕的是搂稻捆子，一堆一堆的稻捆子刺弄胳膊不说，没准还有蛇。一块三角田割完，成芸芸坐在田埂上喝水，大可乐瓶子灌的的凉白开，她一气喝下去一半，稻壳的毛刺挂在衣服上，胳膊一阵阵的痒，手掌上起了水泡，胶鞋上裹着一层厚厚的泥巴，半截裤腿上也一样布满泥块泥点子，还夹杂着杂草叶子。日头已经起来了，又刺眼又热，汗水如珠，前胸后背湿了大片。

    远远地听到她奶喊吃饭，她慢悠悠的往家里走，到家拎着拖鞋拿着盆到沟边，脱了鞋下到沟沿的台阶上开始涮鞋顺便摆摆裤子上的泥，洗干净换了拖鞋又去井里压水洗脸洗胳膊，即使穿着长袖，胳膊上也划得一道一道的，井水沁凉，洗一下舒服一大截。

    稀饭、咸鸭蛋、炒辣椒、咸菜、烙的卷饼馍，成芸芸坐下拿馍卷了菜就开始吃，她妈看她被晒红彤彤的脸，又看了下旁边儿子白净的脸，有些讪讪。

    “你作业写完了没有，没写完你在家写作业，地里有我和你爸就够了”

    “快写完了”

    “芸芸，吃完饭把锅刷刷，衣裳洗洗，然后赶集去买点肉，家里没肉了”她奶奶说。

    “我也要去赶集，我也要去”成小弟在旁插嘴。

    “你姐骑自行车，还买东西带不了你，你在家看家”

    “我就去，我就去……”

    “你赶集要弄啥？”成芸芸问。

    “我……我……”成小弟半天也没说出个缘由。

    “我给你带冰葫回来，你别去了”

    成小弟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吃完饭一大家子人都下地了，成芸芸刷锅刷碗洗衣服，他小弟在旁边玩。去赶集前她特意去喊了奶奶回来，把成小弟一个人留在家里她不放心。

    假期一晃而过，成芸芸爸妈6号晚上就走了，她7号下午要返校，从5号收完稻开始就在家里看书写作业，勉强把老师留的作业写完。7号收拾好东西，带上他妈给她买的新衣服，奶奶做的酱豆子，返校了。

    对比起难懂的物理化学，成芸芸觉得烈日下的劳作更辛苦。爷奶一辈子放在家里的几亩地上，碰上不好的年景，收成还不够付出的成本。如果她考不上大学，大概率就跟初中同学沈婷一样，先说婆家，然后外出打工。农村的孩子，唯一的出路大概只有上学了。

    十一假期回到学校后，王笑然发现成芸芸有一点点不一样，但又具体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一样不爱说话，早起晚归的学习，但是能明显的感觉到更认真，更扎实，更诚恳踏实。

    “笑然，这个力的题你能帮我看一下么？”成芸芸真的花了大把时间和精力在数理化上。

    “这个啊，我给你说，是这样子的……”王笑然理科好文科弱，成芸芸相反，她俩做同桌互补。王笑然虽然是差几分花了钱进一中的，但是像突然开窍了是的，物理化学生物学的都很好，最近几次次月考名次都有明显的提升。成芸芸也在进步，但是对比下来稍微慢一点。

    “明白了么”

    “你可真厉害，笑然”成芸芸由衷的夸赞。

    “你可别了，你的语文英语也很好啊，下半年选择分班的时候，你选文科就好了，这样你就不用学这个玩意，可是……”王笑然突然捏了下成芸芸的脸“可是咱俩就分开了。”

    马上要期末考试了，高一上学期就过去了，这半年，她俩的位置从靠窗移到靠墙在到靠窗，从倒数第三排慢慢向中间挪，成芸芸和王笑然一起前进，在自己努力的同时有人陪着，就不会觉得自己很难过。她羡慕并佩服王笑然的学习能力，也喜欢她活泼开朗的性格。

    “唉，时间太快了，还有几天就考试了”王笑然在旁边嘀嘀咕咕“这次考好点，我姑说寒假带我和我哥去上海”

    “你那么聪明肯定行的”

    “我长这么大还没出省呢，最多就去市里面看看”王笑然趴在桌子上低声说，“我想去看看东方明珠是啥样子的”

    “那你去了看到了回来给我讲讲，东方明珠是不是跟电视上一样的”成芸芸很是替她欢喜。

    “芸芸，你以后想干嘛呀，我哥过完年就高考了，我姑这次去上海就是带我哥去看的，说外面好东西多着呢，然他见识见识然后好好复习”

    “……”成芸芸发现她好像没有想法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你呢”

    “我，我也不知道啊”两个女孩互相望了一眼，噗嗤一笑。

    “算了算了，好好做题，学习好了选择就多了”

    成芸芸觉得王笑然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学习好了选择就多了。

    一中的考试是按照年级排名分班的，一年级17个班级，按照年级排名分班进行期末考，在一个班的学生基本差不多。成芸芸不管做什么都会事先准备好，到考场也比较早，坐在位子上默默的回想老师说的考点。突然发现了熟悉的脸庞，一阵风的似的走到后面，她不确认是他，外形差很大，印象中的陈一甲的是柔顺的黑发碎发，衣服大都是白黑灰色系。可刚刚那个人，顶着微卷的棕色头发，穿着肥肥的工装裤，浅蓝色牛仔外套。他们这个城市，说北边吧是没有暖气的，说南边吧，但是冬天气温能到零下，平时教室里面人多，还比较暖和，考场的教室人少且坐的分散，成芸芸裹着她妈买给的棉衣都觉得冻脚。

    那是他吗，大概就是像吧，以他的成绩不应该跟她分到一个考场，成芸芸默默的想着，他应该是1考场而不是7考场，一定不是他。收下心踏实考试，上午第一场语文对成芸芸来说比较容易，基础知识点都在准备范围之内，作文题目之前也有过类似范文，时间充足，考试铃声想起的时刻她甚至还检查完一遍，很是得心应手。考完中间休息半小时，成芸芸上完厕所就回座位准备下一场，却在考场门口看见了陈涛。

    “嗨，成芸芸，你和陈一甲一个考场啊，刚才碰见了王笑然，她在6考场”

    “好巧”成芸芸满心的差异化作两个字，真的是他啊，余光过去映入眼睛的是青筋分明的手背和略微发红的手指。

    “对了，考完试大家准备一起聚个餐，你要不要来”

    “啊？”

    “就是咱们一中的老同学聚会呀，后天中午不就考完了吗。咱们吃饭完在回家”陈涛解释道。

    “都去么？”

    “差不多吧，方旭赵爽肯定去的，杨雨如我问了也去，现在就剩下你和王笑然了”

    “笑然去的话我也去”成芸芸抬头快速扫了一眼陈一甲，“要是没事我先回教室了，外面好冷”

    “好，到时候放假了校门口见，王笑然刚刚说她去。”陈涛笑眯眯。

    成芸芸也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心情，进校前十名的人，中段考试也没落下去，2个月时间怎么会落到了中等？脑子里面很多奇怪的想法，上次月考发生了什么，怎么一下子掉到中等……考试铃响起，成芸芸攥紧了拳头用指甲划痛手心，集中精神，好好考试，一切等考试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