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说一件事。”
两人正在夜空中飞舞，顾之恒冷不丁来一句话，吓得白子乔差点儿没搂紧。
“什么事情……”
“府城中有一富商千两寻子，你不是说缺钱吗？”
白子乔“哇”了一声，“千两？黄金还是白银？”
顾之恒没想到她的关注在这里，无奈一笑，“是白银……”
“白银也行，是不是生死不论？”
白子乔现在满心都是那千两白银，若是能拿到手，这一路不得豪横起来？
转念一想，杀人取心的案子那么大，若是真的有联系，只怕人已经不在，能不能找到尸骨都成问题。
顾之恒见她不说话，微微低头看着她沉思的眼。
“你能不能盼着人家好？不过，若真的出了事儿，能找到尸骨说不定也有钱拿，这就要看你的能力了。”
“我知道……”
两人不再言语，顾之恒带着她一路来到一处宅院。
又是扒人家墙头。
“那位尤大人尤亦焕的家？”
顾之恒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嗯，看他今日的状态，只需诈一下便能成功。”
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在人家的庭院内。
一路上也没有遇到家丁，顾之恒好似很熟悉这里的路况。
直接找到尤亦焕的书房。
明明已是深夜，书房却亮着烛光。
两人也不扒屋顶，直接走至正门前，顾之恒抬手敲门。
里面的人似乎惊了，听到什么东西掉落地上的声音。
“谁、谁在外面？”
尤亦焕的声音传来，顾之恒抬手轻轻一推，便将房门推开。
白子乔跟在顾之恒身后，一进去便看到尤亦焕满脸异色，脸色瞬间惨白。
“尤大人在怕什么？”
尤亦焕被吓得都忘了行礼。
白子乔从后面走出，直奔他的书桌。
见白子乔拿起他桌上的一样东西，尤亦焕立刻上前想要抢走。
白子乔也没有跟他明抢，直接松手。
因为那是一张未燃烬的纸。
若是发生争抢，给撕烂了就麻烦了。
顾之恒寻了位子坐下，看着尤亦焕手中攥得很紧的纸，仰头一动。
“那是什么？”
“回王爷的话，没、没什么……”
尤亦焕将纸张团成一团，双手背在身后，似乎不想被人知道纸上内容。
方才白子乔拿起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些字眼。
“尤大人，你也觉得杀人取心的行为非常不对吧？那可是不少人的命，就这么轻易夺了去，还尸骨无存，实在可恨。”
突然说中他的心事，尤亦焕面色瞬间铁青。
手上的纸团子发出响声，白子乔有些担心他一着急，给撕碎了去。
顾之恒看了一圈儿书房，很普通。
看来唯一证据，就在他手上，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说吧，这件事都有谁参与了？你从实招来，本王保你全家性命。”
白子乔没想到他这般直接，一开始不是说要诈的吗？怎的就直言了。
但两人的出现，已经给尤亦焕很大的威逼。
顾之恒出现在此地，还是这件事被发现的时候，若是他能想明白，肯定会从实说来。
毕竟顾之恒的出现，并非偶然。
不大的书房一时静谧无声，顾之恒还是那般懒散姿态，白子乔也站着不动，就这么看着尤亦焕。
过了半晌，尤亦焕藏在身后的手有些松动，面色犹豫片刻，方将手中纸团子递给顾之恒。
“这是焦夫人送来的信，当时有人盯着下官只能烧了，待送信之人走后，下官才将火踩灭……下官还保留了几张……”
说着，他便转身朝书柜走去，掏出钥匙打开一个木头盒子，手上一抓便是几张纸。
尤亦焕看着手中纸张，面色沉重。
“这件事……焦大人并不知情……”
白子乔与顾之恒并不意外，焦郡守已死，这件事不管他是否有参与，人已死，焦夫人肯定会全部揽上身。
看焦夫人的态度，她是真的钟情于焦郡守，不惜杀人取心。
白子乔伸手接过纸张，上面有的是被烧过的，还有的是完整没破损。
上面是万大人和焦夫人的笔迹。
这些信件一出，不怕两人不承认。
看着信件内容，都是让尤亦焕处理好那些被杀之人。
尤亦焕为郡主簿，官职偏低，平常应当一直都是他去跟那些人交洽。
而郡守夫人则跟万大人谋算。
“你藏着这些，其实心底也不想做这些事儿的吧？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些作为证据，亦或者是想之后拿来当做要挟两人的把柄？”
尤亦焕沉着脸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留着证据，以后可没有活路……”
他只是小小郡主簿，家中还有妻儿，即便明知不可为，但迫于强压，他只能妥协。
白子乔看他愁苦的脸色，也能看出确实有胁迫的成分。
顾之恒将手中残纸放在一旁桌上，“明日郡守府，希望你能像今夜这般坦白，这些东西本王便带走了，你好自为之。”
留下这些话，顾之恒径直起身，白子乔拿起桌上残纸立刻跟上。
尤亦焕赶忙送行。
看着顾之恒带着白子乔飞身离开，转身背影落寞非常。
最后只是轻叹一句：“莫要怪我……”
——
两人几番悄摸着回到郡守府。
白子乔把所有纸张交给顾之恒，看着这么顺利拿到的物证，似是意有所思。
见她低头沉思，顾之恒拿起桌上热茶倒上两杯，“怎么了？”
白子乔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驱散方才沾染身上的凉意。
“这世道，果然强权压人……”
听她所言，猜到是因身份才轻易破解此事，看来很有挫败之感。
顾之恒只是淡笑着，“此事事关重大，我也是不得不以身份自居出面解决，但——”
将手中茶盏放下，整个身子俯身向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四目相对——
“这不就是你上京的动力？”
白子乔闪亮的眼对上顾之恒略显深沉的眼，凝望许久，才展颜一笑。
伸手拍掉顾之恒的手，单手托腮，依旧凝视着他的眼，道：“我要的是为蒙冤者证清，为枉死者辨公，可不是求那繁荣富贵。”
收回目光，眨眼间侧头看向那紧闭的院门。
“不过你说的也对，若我没有权势，如何为那些平民伸冤？果然还是要往上爬。”
她言语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好似给自己打下誓言，不破不立。
见她如此决心，顾之恒也随她而笑。
“刑案司专查疑案，且在十二年前有过女子为官，后因其女子家中有人贪腐，被牵连其中革职查办，若你有能力，不妨试试去刑案司？”
“刑案司，邹大人与我说过。”
白子乔将双手交叠在桌上，下巴抵在手臂上，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顾之恒。
顾之恒手指感受茶温，指腹一点点摩擦。
“邹秋和是难得的良善之人，能得他认可，你已经成功了一大步。”
白子乔双眸惊喜，“当真？”
“自然，”顾之恒将茶杯推到一旁，起身双手背负身后，遥望夜空，“邹秋和受命巡访已有大半年，他的路线只有皇上限定的一条，如今给你另外一条路，也是给你一个机会，可要抓紧了。”
听到顾之恒也这么说，白子乔心中信心顿时大增。
可转念一想，邹秋和是皇上下派，那是不是说明他也在查什么事情呢？
“邹大人所查，是不是事关朝中人？”
顾之恒眼睫下的双眸一动，“你是真的很聪慧，但具体查的什么，只有皇上和邹秋和知道。”
白子乔看着顾之恒的眼，在分析他说的可信度。
最后确定，为零。
撇嘴偏头不看他，“你不可能不知道，我的事儿你都查得门儿清，邹大人的行踪如此透明，我不信你没查过。”
顾之恒看着她的秀发，虽有些枯黄，但还算柔顺。
伸手将她的脸掰正，强迫对视道：“你知道这么多作甚，你只需好好游历上京，攒下好名声，通过刑案司的审核就好。”
说到刑案司的审核，白子乔可来了兴致。
轻轻一晃脑袋，顾之恒识趣收回手。
“刑案司都有什么审核啊？”
顾之恒一眼看出她的小心思，颇为神秘地笑道：“保密。不过刑案司的审核都不具体，掌司大人也是看人才收。”
“哦……”
“去睡吧，夜深，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见顾之恒起身，白子乔只觉犯困，立刻起身冲回房中。
顾之恒看着她紧闭的房门，本透着光的窗口暗了下来，也跟着夜空陷入黑夜。
推门入了房中，走到桌前拿起准备好的纸笔，提笔写下几句内容。
此时阿二站在门外等着。
“进来吧。”
顾之恒将手中信件递给阿二，“加急送回京中。”
“是。”
阿二退出房中，仰头看向不远处的大树，一个飞身过去，将顾之恒的话带给送信之人后回到院门守着。
而顾之恒没有睡下，一张一张看着被秘密留下的信件。
内容俱是如何处置那些被杀之人。
手法可谓是极其残忍。
郡守夫人和万大人不用出面，只要送信传达，便能将目的达到。
苦了身不由己的尤亦焕。
时间有如此的人，也不知这件事持续了多久，到底有多少人已经死于隐秘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