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她垂着眼没有说话,一副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能由人做主的样子。

    元岐便让女使重新送了裙衫过来。

    那个素白衣裳的女使出去再回来时,便不再是一个人了。

    二十四个装束相同,发后系着彩绳的女使手中各捧了一个托盘,依着次序分成两排,从内室一直排到了外室。托盘上是二十四套颜色不一,样式也不尽相同的裙衫。

    这意思是让李窈自己选,她靠坐在床榻上也没细看,草草张了一眼,面无表情,点了一件颜色素净的,就算交差。

    但架不住元岐来了兴致。不要那个女使上来服侍,自己接了托盘放在榻边,示意李窈起身,再一件一件,将挑中的那套裙衫给她套在身上。

    先是最里头的缎花罩底,然后是薄纱的裙幅单衣。李窈低头看着那两只素白纤细,骨节分明的手在胸前衣襟上穿结,给她系上一个个精致小巧的衣结,心中凭空就生出许多惆怅。

    “你小时候,是不是没玩过布娃娃,泥偶一类的玩意儿?”

    “你又知道?”

    元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眼中闪烁的晶亮光辉已经泄了底。再瞧一眼李窈身上的杏色裙衫,觉得很衬她肤色,于是满意地替她系好腰间最后一条襟带。

    那是一条晋北产的细织软纱,截了好几尺长,又叠了三叠缀在腰上。正好束出少女纤细而软盈的腰肢,这种软纱在帝都贵女之间很是风行,元岐在今日才发觉它的妙处。

    他站在李窈背后,仗着身量高而手臂长,便省去了再绕回她身前的功夫,而是以拥抱的姿态,手环到她身前,系好衣带,又牵回身后作最后的了结。

    李窈微曲着手臂,后背距离元岐的胸膛也不过两拳的距离,稍微抬了抬头,柔软如水的青丝便蹭过元岐的下巴。

    “你小时候是一定是没玩过的,不然就是没有玩够。”

    她心想,若是元岐玩够了,现在就不会拿她当作布娃娃般来装扮。

    元岐还是没有回答,兴致也没因为李窈的嘲讽而减退半分。理好裙衫之后,他侧头看着李窈满头披散的乌发,召女使捧来一面铜镜,就着铜镜,替她的脸涂抹脂粉。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好涂抹的。

    李窈本就生得不错,又是正当年的时候,肌肤比新剥的荔枝还要鲜嫩,无须涂什么,便足够鲜亮好看,若非要迎合元岐的意志,早就不耐烦了。

    她坐在那里,青年的手指在脸上游来移去,像是春天时候柳絮迎面扑来一样的痒,心中也不怕羞,只是觉得厌倦。

    元岐便开口:“小时候的事情,我都不大记得了。”

    他声音淡淡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紧抿着的唇角泄露出一些不高兴来,薄薄的眼皮也半垂着,遮去了那双总是带着冷光,令人畏惧的眼。没什么肉的脸紧绷起来,有些像被戳穿了心事的少年人,用固执的冷漠来掩饰背后的脆弱。

    李窈轻轻咬住唇,心道糟糕。

    她知道元岐这个储君当的有些不同。

    在重明宫的时候,就没听说过他有伴读,也不知道他身边有那种长年服侍的宫人。

    帝都普通贵胄家里的公子,也是会有几个交情好的同窗。他倒好,一个关系近的也没有。

    不得皇帝喜欢,在朝中没有助力的储君,这样一步步走来,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抬起头。”

    下巴被手指轻轻抵住,李窈依言抬头,就又撞入青年沉静的眼睛里。

    元岐很少有这么从容的时候,她也从没见过他这个神情。

    专心替她描眉的样子,倒像是在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看起来比从前批阅臣子奏牍时还要郑重。

    明知他平日不是这样,李窈心里却还是塌了一块地方,她垂眼,努力不去看元岐的眼神,心里却忽然因此刻两人间的距离而不安起来。

    太近了。

    原先是不觉得有什么的,现在才发觉,原来他用手抬着她的下巴,呼吸时的热气轻轻拂在她的面颊上。若是静下心去细听,只怕都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也不必再涂胭脂了,你的脸很红。”

    耳边响起元岐的声音,李窈下意识就要顶撞回去,可是他退后一步,令捧镜的女使上前,她这才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果然很红,是连脂粉也掩不下去的嫣红。

    而镜中那张脸上的妆容也无可指摘,不像是没用惯脂粉的男子能描出来的。

    李窈不愿意去深想,元岐究竟是从那里学来这一手的。只是脑中又闪过深青色帐幔里那张露着紫色瘢痕的脸。心里也跟着惫懒起来。

    “啊,唇脂的颜色似乎太重了。”

    元岐退开一步就是为了打量李窈的脸,见到了不合心意的地方,并没有取来擦拭的布巾,而是直接将手指盖在李窈的唇上。

    手指下的唇瓣生得饱满嫣红,细看容易令人想起花瓣樱果一类的东西。

    他本来是真心要去擦拭唇脂的,望见李窈没什么表情的脸,忽然改了意,手指用力,重重揉着那一张饱满红润的唇。直到将小小的唇珠揉得掉了颜色,甚至都有些红肿的时候,才收手,带着调笑的意味,转而将手指放在自己唇边,舔了舔指上带着甜意的唇脂。

    捧镜的女使本就是在内阁伺候惯了的,此刻也知道,到了自己该退下的时候,便悄悄掀帘出去,只将一室的幽静留给主人家去享用。

    李窈没有说话,昨日她还不能忍受元岐的接近。今日却觉得,什么都没关系了。

    喜欢舔就舔吧,毕竟舔活人的唇脂,总好过舔死人的。他都那样了,还能怎么办,只能让让了。

    “我想去看看我阿兄。”

    唇上有些痒,还有些疼。

    李窈打量着元岐的神色,觉得他此刻心情应该不是很糟糕,试探着开口。

    这一日的光景下去,也不知道她阿兄的境况到底如何,心里总是放不下。

    元岐却反身倒坐床榻上,懒懒伸腰,而后一手支在颊边,侧躺着望过来。

    “替你忙前忙后做了这么多,你连声谢谢都不说吗?”

    “那,多谢殿下恩宠。”

    李窈从善如流。没露出多余的表情。

    元岐却冷哼一声,本来雀跃的兴致散去不少。心思一转,口中甜味还在,倒勾起了积蓄许久的痒。

    他抿唇微笑,带着些慢条斯理。李窈一见那神情,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无奈和警惕一起涌上心头来,心绪一时间复杂难言。

    “孤听说过这么个俗语,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你要求孤办事,不说给点好处,孤怎么好满足你的要求?”

    “殿下想要什么好处?”

    李窈是明知故问,眼看元岐抬手在自己脸上点了点,心里就明白了。也不忸怩,上前一步,勾住元岐衣襟,“殿下闭上眼吧。”

    元岐已经是坐着的姿态。

    李窈曲着脊梁去迎合他,一手虚攀在他脑后,算是半抱着他,将将一尺便能碰到他的脸。

    她只是想着,要极快极快,蜻蜓点水一样,轻轻亲他一下,就算是给他的好处。

    可是怀里的男人没有闭眼。他不仅没有闭上眼睛,反而迎着她的目光,眨了眨眼,而后便用一种‘你能奈我何’的眼神,静静凝视她。

    李窈忽然就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山猫,本来自在悠游于山野之间,受些风雨也没什么。有一日忽然叫人抓到了家中,拴上绳子养在庭下也就算了,偏偏却还得被逼着去学那些媚宠谄上的把戏。

    兄长本来是她的兄长,如今连见一面也要求人,实在欺人太甚。

    她紧紧咬住牙关,勾在元岐脑后的手一下收紧。

    毫无防备之下,元岐不得以就迫近李窈妆容严整的脸。然而等着他的不是什么带着甜蜜的唇瓣,而是藏在柔软唇瓣背后,锋利的小小虎齿。

    李窈张口,一口便叼住元岐下唇,而后牙齿狠狠刺入他的唇瓣,从他口中逼出了一声闷哼,接着就有淡淡的血腥气从相贴处弥漫开来。她还不松口,又是狠狠一下,才借着青年半开的唇齿,将口中津液渡了过去。

    自始至终,元岐没有闭眼,李窈也没有闭眼。

    仿佛这是一场没有烽烟的战争,而唇齿间这块柔软狭窄的所在就是要征伐的土地,两个人触碰着彼此,像是要争个你死我活的结局。鼻息交融,身体逐渐合拢,两颗心之间隔着薄薄的肚皮,唇舌倒是交缠在一起,争夺着所剩不多的,带着血腥味的津液。

    从内外两室间垂着的那道幔帐看去,只能看见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的影子。身量高大的那个,终究是占了体力上的优势,反客为主,将身量单薄的女子按在了怀中,而后又扣住她的后脑,强硬而蛮横地令这场已经分出胜负的战争持续了更久的时间。

    内室中浮动的暧昧令前来禀告的女使也止步,只能站在那里,等着一切结束。

    “唔······”

    按在背后的那只手开始不安分的时候,李窈终于抓住机会,又在青年唇上重重一咬,以他呼痛的嘶声充作了鸣金收兵的战鼓声。

    内室中有足够的容余,李窈多退了两步,唇瓣大概是肿了,总有些刺痒,气息也不算稳,还带着细微的喘息。但并不妨碍她挑起下巴,以冷淡的眼神看着依旧坐在榻上,姿态却不甚自在的元岐。心知若非身上那身锦袍足够宽大,只怕他是要出丑的了。

    “这样的好处,总该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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