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急匆匆离去。
眼看情形不对，花妍给了金蕴一个告罪的手势，悄悄退出门外，把门关上。
护士长品过味儿来，笑容带了几分挖苦色：“金医生，你是第一天在医院做事吗？连给病人看病要挂号都不知道？”
金蕴自知自己没按规矩做事，有些理亏：“……是……”
只当她是故意顶嘴，护士长气得不轻：“人家没挂号你就给她看病？！你还让人家去外面抓药？”
这个金蕴不理亏：“没想让她去外面抓药，第一天用高科技，真的不会……”
她好脾气地问：“你能教教我怎么用这个医生系统吗？”
惊愕地瞪大眼，护士长觉得听到了大笑话：“你可是坐在医院的名医堂里，第一天当医生？怎么坐进来的？”
她话里的尖锐刺到了金蕴。
金蕴目光里的笑意淡了下去：“自然是凭实力坐进来的。你如果愿意教我，我感谢你，如果不愿意教，请你出去，给我时间琢磨，一会儿病人就挂好号回来了。”
“我一定会向院长反应的！”嘴里说着狠话，护士长还是快速地教金蕴操作了一遍医生系统，“学会了吗？”
金蕴弯了弯眼，认真听着。
听到问话，她答：“嗯，不难。”
护士长不放心地打量她，终于放弃了：“行叭，我就在护士站，有什么不懂的，就来叫我。”
“好。”金蕴从善如流，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把她刚刚教的步骤都重复了一遍。
见护士长出去了，躲在门外守着的花妍一脸心虚地走进来，对着手指：“师傅……对不起……害你挨骂了……”
“啊？”金蕴从专注的状态中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诊室里的变化，无所谓地道，“没事，她只是气到了自己，并没有骂我。”
她学东西很快。
刚开始下山念书的时候，她就因为没有接触过山下孩子们玩的高科技而被人嘲笑，很快，她就把山下的高科技琢磨熟了，以至于后来大家都忘了她是个在山里长大的孩子。
护士长勾起了她的那段回忆，相比之下，这位护士长比起小时候那些尖锐不饶人的孩子们，还是礼貌得多。
关键是，她说归说，没有用特别难听的字眼，也没有不管她，还真的帮她解决了问题。
“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往心里去。”说完，金蕴把头一埋，又开始翻看她随身带来的那本小册子。
思量片刻，花妍坐到金蕴身边，眨着那双大眼睛，盯着金蕴。
感受到落到身上的视线，金蕴抬头看向她，有些不解：“你知不知道，你的长相，其实不太适合卖萌撒娇装可爱……”
花妍的美，是凌厉型的。
第一眼看到她时，金蕴就觉得这该是一个未来叱咤风云式的人物，但一起相处了几个月，别说一点没看到她叱咤风云的样子，倒是看到了几次她被欺负的样子，这会儿还卖萌撒娇……
“有话就说。不然，你就忙你自己的去。让我看会书。”听金蕴直接开口赶人，花妍慌了，连忙坐正，“我刚刚在想，咱们是不是应该感谢感谢她？”
“？？？”脑子一转，金蕴笑了，“不是咱们，是你。”
花妍懵了。
“我是一个新来的，不懂很正常。她刚开始进来时，也没有因为我不懂用电脑开药而生气。”目光下意识往左上角瞥，金蕴回忆着，“她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呢？”
“什么时候？”花妍顺着她的话就问了出来，问完，就觉得不对劲了。
金蕴：“发现这是别人的病人，被咱们挖了过来之后。”
花妍嘴角僵住：“这……”
金蕴把视线转回到书上：“不想去也行。出门，左转，坐电梯下去，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别把我当个瓷娃娃一样照看着，我有自理能力的。”
“我……”花妍欲言又止。
这回，金蕴头也未抬：“别再去给我拉病人了。咱们有句祖训：医不扣门。”
点到即止，她不再说下去。
从她开始学医起，她就没有去求着给人治病的，而是病人自己找上门来。自己找上门，容易被人当成骗子……
今天这次，对她来说是破天荒第一次。
面对病人的时候，她不觉得有什么，事情过去之后，她再回想，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不想再来第二次。
“哦……”花妍垂头，看看门外，“那人去挂个号，怎么还没来？”
显然早就料到了，金蕴依旧没有抬头，声音和语气平得几乎没有起伏：“站在她的角度，去哪里看了都没查出来问题，突然有一个年轻的医生和她说能治好，而且还是连医院系统都不会用的医生，肯定会担心我们是骗子的。”
花妍的头垂得更低了。
“乖。”金蕴抬头，拍了拍花妍的肩膀，“让我看会儿书。以后，想这么清闲都难了。”
“啊？”花妍有点懵，但听话得没有再去做些什么改变现状。
因为许唐的事情影响，《秋水逝》不需要去宣传路演，但宣传片已经剪辑发出来了，五月份首映。
她除了日常的工作外，随时蹲在网上拱火，拿小号时不时地骂许唐几句。
她坐在门口的架子床上，一面拱火一面看外面。
等了小半天，真的没等到那个病人，倒是看到她又坐到了候诊区。
这一个半天，一直到十二点下班，金蕴都坐在位置上埋头看书，姿势都没变动一下，再没有进来任何一个病人。
“走吧。”金蕴阖上书站起来，“我饿了，中午吃什么？”
花妍抬头，还没来得及接话，她又提议：“八宝鸭怎么样？手抓羊肉饭也行啊……我好久没吃了。”
还在为金蕴发愁的花妍见她真的在一上午没有病人后还四平八稳，不像是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服气了：“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啊？内心真强大。”
摘下口罩换下白大褂，金蕴笑了笑：“有一个理论，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花妍的兴趣被勾起来了：“什么？”
“贝勃定律。”拿起手机和书，看花妍一脸茫然，金蕴解释着，“这是指，一个人经历过强烈的刺激后，再接受到的刺激如果没有之前的刺激大，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花妍若有所思。
金蕴道：“换句话说，经历过一天都没有一个病人，面对半天没有一个病人，真的是算不了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说我经历得少，见得少，所以才会这么大惊小怪沉不住气？”花妍气鼓鼓。
就是这个意思，但金蕴不是这么表达的。
金蕴笑着瞥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却见之前从她这里出去的病人正往这边走。
许是看出来她要离开，病人加快了脚步：“金医生，金医生……”
花妍不满地瞥她一眼，移开视线。
病人跑到金蕴面前：“你是金医生吧？这么年轻，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谢谢。”金蕴礼貌地笑道，“我成年了。”
说完，她往门外走。
来的时候不用她开门，走的时候，自然也不用她关门。医院这种大规模的分工合作的地方，她只需要做好自己手里这份事就够了。
病人紧贴着她，眼见她在避开，花妍直接拦到了病人面前：“有什么事？你不会现在跑去挂了金医生的号吧？”
这里的动静引来了护士长的注意。
只瞧了一眼，她立刻大步走了过来，警惕地问：“怎么回事？”
打量花妍和金蕴的不满目光，仿佛在说：“你们两个又整什么夭蛾子哦？”
可恨上午忙晕了，都没空去院长那里告状。
这里可是人民医院的名医堂啊！安排这么个人进来，医院是准备自己砸自己的招牌吗？
显然现在不合适走了，金蕴背着手站在一边，看向病人，和气地说：“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别误会别误会。”病人红着脸，一脸尴尬，“我刚刚在我之前挂号的医生那里看过了，就发现，你们开的药差不多，但是，他让我吃半个月，你看看……”
护士长愣住。
目光落在病人展开的病历上，病历本中间被撕掉的页有些刺眼。感觉到身边的人身体紧绷，金蕴轻轻按住花妍手腕：“没有什么问题，你别自己吓自己。这个病要好，除了吃药之外，还要全面放松自己。”
“啊？”病人有些懵。
“你按医嘱复诊就行。”说完，正好电梯来了，金蕴拉着花妍快步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把一脸懵的病人和护士长留在门外。
进了电梯的花妍也一脸懵：“师傅，原来，你的医术这么好啊……”
说完，她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改口道：“啊！不对！她这是什么意思啊？这是又想过来挂你的号，让你重新给她开药？”
“随她怎么想。”金蕴不以为意地把双手揣进衣兜里，“现在想挂我的号，下周吧。”
“哦！”花妍想说这是饥饿营销，又怕自己再说错话，忍了忍，问，“她这个病，真的要吃半个月的药吗？”
金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半个月？那可不止……这个病，不及时治好……”
花妍：“会怎么样？”
金蕴：“有往抑郁症发展的可能。”
花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