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你是怎么进来的?”兰子忱一步步朝她走近,语气不善。

    他一反常态的冷肃,让兰湫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他一直走到她眼前,见她不开声,他话语冷厉更甚:“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般神情,仿佛她被坐实了图谋不轨。兰湫喘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我落到一口枯井里,发现井底有条路,通往这里……”

    “枯井?哪里的枯井?”

    “离我的住处不远,旁边有条回廊……”她努力回想着。方才只顾追那只松鼠,又对这王府不大熟悉,竟说不出自己跌下去的地方是何处。

    听起来更像心虚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盯紧她。

    兰湫明白他肯定不相信自己的解释,她有点后悔自己贸然行事。瞧他的模样,这里的秘密与她想到的差不多,今日若不能叫他相信自己并无恶意,定是不能善了。

    他逼仄的气息迎面而来,她不自觉后退,却听咚得一声,她已撞上那架木器,一个趔趄,左脚传来一阵剧痛。

    “咝——”她腿一软就要栽下去,被他手疾眼快扶住。

    “受伤了?”他敏锐意识到什么。

    “可能扭到了。”

    她垂目,他胸前衣襟的绣纹就在她眼前,大概这样近的距离让她很不舒服,她不动声色往旁侧让了下身子。

    兰子忱身子一僵,马上与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坐到椅子上去,”他肃声命令。

    兰湫不敢忤逆,老老实实去椅子上坐好。

    他就势半跪下去,隔着衣料抬起她的脚,把裤腿稍稍卷起一些。

    她的脚踝已经高高红肿起来。

    “我没骗你,”兰湫小声道,“方才我真的落入枯井中,扭到了……”

    “呆在这儿别动。”

    他转身离开,没一会儿拿了药箱过来,拿出一个瓷瓶,还有剪刀和绷带。

    他再一次半跪在她脚边,脱她的鞋袜。

    “不用了……”猝然被一个男子捉足脱袜,她难免抗拒。

    他停住手,“你要是不想和我一样,最好不要动。”

    她心中一悸,只好收了声。

    他小心地脱了她的鞋袜,又把裤脚卷上去一截子,露出伤处。

    “脚趾动一动看?”

    她依言照做。

    “没伤到骨头,”他舒一口气,拿过那个瓷瓶,将一些褐色的液体倒在掌心,快速搓开了,很轻却利落地在那伤处推开。

    一股药味在两人之间弥散开,想来是药酒之类的东西。

    他拿过绷带替她简单包好,末处打了一个结子,把鞋袜给她重新穿回去。

    “先这样吧,待会儿让府医来瞧。”

    兰湫目不转睛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待他起身,她忽然开口道:“你……是不是在秘练兵马?”

    他正在收拾绷带的手一滞,眸中狠绝一闪。

    “不该问的不要问,如果你想活命的话,”他继续收拾药箱,“我现在送你出去,今日所见,公主最好不要任何人对提起,否则,我会让你从王府消失。”

    这是威胁了。

    “殿下是要杀我灭口?”

    “前提是你乱说话……”

    “可我毕竟是父皇赐给你的妻室,若不明不白死在这王府,殿下不怕我父皇降罪么?”

    “我当然怕,”兰子忱轻轻一笑,“可这苦寒边境,如公主这般金枝玉叶,难免水土不服,以致恶疾缠身。纵然本王愿掷千金救公主,也回天乏术。到时本王只好拟一道请罪的奏表送入宫,罚俸还是降职,本王都认。想来皇兄既舍得把公主千里迢迢嫁给一个我这么个残废,想来也不会为了公主,和我计较太多的。”

    他语气闲闲,却字字千钧,直接点破她的绝境。

    联想到刚入府时迎接自己的那个典卫令,那般气质的人却为他马首是瞻,他怎么会是等闲之辈?

    “原来殿下早就想好退路,”兰湫一叹,“旁人以为殿下如今困窘落魄,孰不知殿下今日之境,却是最好的护身符。”

    “公主谬赞。”

    “殿下无须担心,今日所见,我不会和任何人提起,”她眸色一动,“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殿下能否赐一句实言,你对他曲意逢迎,又在此秘练兵马,究竟为何?”

    兰子忱面色一凛:“公主的胆子未免太大……”

    “不如我再胆大些,”她盯住他一字一顿,“你,是不是要谋反?”

    嚯,直接亮底牌了?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不仅没有被人戳破的紧张,反而如释重负。眼前的少女,似乎比他以为的聪明有趣多了。

    “你敢说那两个字,不怕今日走不出这里么?”

    “你不会。”

    他笑:“公主未免太过自信。”

    “不是自信,”兰湫依然镇定,“能对兰子昭动这样的念头,殿下是友非敌……”

    兰子忱微怔,她竟直呼了天子名讳。

    “你什么意思?”

    兰湫并未答他,继续道:“他生性多疑,在洛州有许多耳目,禁军统领马元执掌握洛州巡防,是个很不好对付的家伙。你若要做,务必万无一失,一击中的。”

    “你想他死?”兰子忱想到常三带来的那些话,不置可否,“他可是你父亲……”

    “我没有这样的父亲,”她眸色骤冷,“我恨不得……他立刻就死。”

    她虽不知兰子忱有什么秘密,但她能感觉得到,他们,也许是同盟。

    怕他不够放心,她又道:“我不会阻碍你要做的事。你若信不过,可以派人监看我。但我有一个请求,还望殿下答应。”

    “你要跟我谈条件?”

    “殿下误会了。此事于殿下轻而易举,我并非要挟什么。”

    “说说?”

    兰湫深吸一口气:“他日事成,无论殿下身居何等高位,请殿下答应予我和离书,放我离去。”

    兰子忱眉心微动,不语。

    见他没有立刻应下,兰湫不免紧张。此事无论成败,都是兰子忱最大的秘密,他敢任由自己掌握着他的秘密远走高飞吗?

    许久。

    他伸手合上药箱,“好,本王答应你,无论成败,本王都会予你和离书,让你远离一切纷争。”

    他如此慷慨,倒叫她心中一涩,他若是败……

    “但在此之前,公主也要信守诺言,本王会盯着你的,”他语气依然冷。

    “这是自然。”

    似乎没想到彼此以这样一种方式达成暂时的妥协,两人一时都都无话。

    过了一会儿,兰子忱才道,“我送你出去。”

    兰湫扶着那椅子起身,他却背对她屈下身,“我背你吧。”

    她微惊。

    见身后人无反应,他回头道:“你要是想这么单腿跳回去也无妨,只是出口有十几级台阶,你可想好。”

    她只好老老实实伏上他的背,他背着她一步步往外走。

    他的背很宽也很硬,覆在上面,她能感觉到他的脚步一深一浅,是腿跛的缘故。

    她有些不落忍:“你的腿行么?”

    “无妨,这几步难不倒我。”

    他背着她走过狭窄灰暗的通道,又一步步上台阶。虽然那脚步总是一深一浅,但似乎并无吃力之感。

    不知为何,这短短一段路,她却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许多许多事。

    眼看台阶将尽,他们要出这地宫,她心念一动,手忽然抓紧了他的衣裳。

    “皇叔,”她第一次这样唤他,“如果真的要做那件事,你,一定要赢……”

    他脚步一滞,继续往外走。

    “借公主吉言。”

    -------------------------------------

    他将她背出了地宫。

    骤然重见天光,兰湫本能眯了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外面的雪小了些,可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他的靴子踩在上面,吱呀吱呀作响。

    被他驮了一路,她愈发心愧,想要从他背上下来。

    “没多远了,你腿也不便,放我下来吧。”

    “你先想想回去怎么跟下面人解释吧,”他没有放下她的意思,继续往前走,“咱俩最好说辞一致,不要露馅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兰湫想了想:“我就说雪天路滑,崴到脚了……”

    “地方呢?”

    “呃……在中庭?方才我看那里没有人,不担心被瞧见。”

    “好。”

    话音刚落,便见赵源一路小跑过来,看见二人面露惊讶。

    “殿下,公主,原来你们在这里,让小人们苦找……”

    “怎么了?”

    赵源忙行礼:“方才徐嬷嬷说公主去追一只松鼠,也不让人跟着。许久不见公主回来,一屋子人都出去寻了,可哪里也没瞧见,这才急慌慌来找小的。”

    “公主在中庭扭伤了脚,本王先送她回去,你赶紧去传府医吧,”兰子忱轻描淡写道。

    赵源忙应了一声,心下却愈发不解,徐嬷嬷不是说先前去中庭寻过,并未瞧见公主吗?

    这么大雪天,公主一个人跑出去就罢了,也不叫人跟着,还被殿下背了回来……

    赵源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不多问,赶紧寻府医去了。

    -------------------------------------

    很快府医过来,替兰湫瞧了腿伤,倒没什么大碍,只是脚腕扭伤了,敷了药,嘱咐她这几日好生休养就是。

    待人都走了,徐嬷嬷才道:“公主这是在哪里摔的?老奴到处寻不着您……”

    “嬷嬷别担心,只是在中庭那边滑倒了而已,”兰湫目光闪烁了下,心虚应道。

    “公主哄府医就罢了,连奴婢们也瞒着吗?奴婢早去中庭那边寻过,并未瞧见公主……”蕊儿心直口快道。

新书推荐: 锁愿 如何攻略牛岛选手 凛冬深雪 [综影视]恶女女配洗白白啦 《不求上进》2.0 穿成F4女A,但缺金少两 这个修仙界还有正常人吗 侯府嫡女谢君婉摆烂了 秋日恋爱指南 梦长陵(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