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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地宫

    这日正是十五,入夜兰子忱如约而至。

    推开门,他立刻觉察到房中布置与之前有些不同。门边多了两盆苍翠的针草,桌上添了个细颈白瓷瓶,里面插着一枝白梅。镜台旁摆了一盆筋骨草,兰湫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枝剪,似是在修整这株草木的枝叶。

    “殿下来了,”听见动静她不经意抬头,不再如之前那般惊惶无措。他分明看见,她眼里甚至有一丝轻松笑意。

    看他四顾,她随口道:“这些我很喜欢,想着在房里也放几盆,瞧着欢喜。多谢殿下。”

    他面色微赧:“不必,不是什么大事。”

    她放下枝剪,用帕子擦了手,走到桌边斟了一杯茶,推向他的方向,“殿下喝杯茶吧?还是热的。”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来她房中,她主动邀他喝茶。

    他没有拒绝,伸手拿了那杯茶,呷了一口,又放下了。

    “天色晚了,若没旁的事……公主早点歇息吧。”

    兰湫点头,看来他并没有和自己多说两句话的意思。

    也是,他本没有和她说话的义务。井水不犯河水,这是他们一开始就约好的规矩,不是吗?

    看着他又去抱了自己的被褥铺在地上,再去搬那个屏风,她转身将放在榻上的另一床被褥抱到他面前,“这是我从柜子里拿的,殿下可以加一床盖着。一直睡在地上,寒气很重。”

    屋里虽然生着炭火,地板还是凉的。虽然她不知他因为什么至腿跛,但她知道受过骨伤的人,无论如何恢复,阴冷天伤处还是难受的。

    她纤瘦的胳膊抱着厚厚一床被褥,就那样立在他身前,人畜无害得让人无法拒绝。他有种错觉,如果他不接过那床被褥,她的胳膊可能会被压坏。

    “多谢,”他接了过来,扔在铺好的地铺上,然后拉上那座屏风,将两人再一次隔开。

    室内的烛火将她修长的身影投在屏风上,他看不见她的人,只看见那影子依然在那里立了一晌,然后才转过去回到榻上,放下了幔帐。

    他心中有些愧疚,他知道自己多少该说点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

    熄灭了烛火,他躺在黑暗中,听着她在榻上翻身的声音,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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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州落了第一场雪。

    在兰湫的记忆中,洛州极少下雪。也曾吝啬飘过几片雪星子,在屋檐上染一层薄薄的白,却也站不住,一两个时辰就化了,顺着屋檐滴滴答答流下来,弄得到处都湿乎乎脏兮兮的。

    她读《楚辞》时,见“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总是想象不出那是个什么模样,但不管什么模样,总归和那片湿嗒嗒阴惨惨没什么关系。

    但此刻她披着狐裘,站在云州的大雪之中,终于明白,屈子的辞句还是太苍白了。

    云州的雪是天赐的,慷慨而疯狂,如九天之上的云月星辰都被片成了片儿,扑簌簌不住地落。眼前挂起了白帘子,遮得看不清远处。那雪轻缓又壮烈,屋顶、亭廊、树杈、草丛,到处都覆着松松软软的一层,像满世界的棉砂糖。

    她长这个年纪,头一回见这么大的雪。

    “公主,您怎么一个人站在雪里面?”徐嬷嬷忙不迭上前,拿了纸伞给她遮在头上,“身子刚好一点,再冻坏了去。”

    “没事的徐嬷嬷,”兰湫脸上扬起久违的笑意,“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我心里高兴。”

    “公主的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老奴也算放心了,”徐嬷嬷半生都在洛州宫中侍奉,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北国风光,“这雪真大,老奴也是头一回瞧见。”

    “公主,这样大的雪,不打个雪仗,真是可惜了!”蕊儿笑嘻嘻跟过来,难掩兴奋。

    兰湫哪里不知她的心思,听她这样讲,一时玩心大起,笑道:“行啊,看谁怕了谁去。”

    蕊儿等的就是这话,弯腰速速团了个球,远远扔过来。

    “好啊,敢偷袭我!”兰湫也不顾什么公主架子,抓了那雪团个球儿,用力扔回去,竟正中蕊儿的肩膀。

    蕊儿比兰湫不过大一岁,平日里在她面前没大没小惯了,被她打中更是不服气,团了雪球连连还击,又被兰湫打回去,二人在花圃里跑的甚是欢喜。

    “公主快看,那是什么?好像是松鼠!”蕊儿跑到廊前,忽而叫到。

    兰湫定睛一瞧,果然一只灰黄的小东西蹿近,在院中那一盆盆花草中穿行着,大概是这冰天雪地,它饿得紧,想找点吃的。不知哪里寻了个坚果种子,抱在怀里,又呼噜噜往外跑。

    那小玩意甚是机灵可爱,似乎生怕旁人看不见它“偷鸡摸狗”,跑出两步,还回头看看众人。

    兰湫心都被融化了,不由提了衣裙去追那小东西,那松鼠嗖嗖又跑出几步,在拱门那里又驻足。

    见众侍婢要跟过来,兰湫抬手止了她们,“都别跟过来,这么多人,它会害怕,我一个人追就是。”

    “公主,小心雪天路滑,”徐嬷嬷不放心道。

    “我晓得。”

    兰湫一路跑出去,追着那松鼠进了外边的园子。那小东西伶俐得紧,窜到一处有些荒败的花圃里,踏过雪地,躲在一块废弃的石板后面,只露出一条灰黄的尾巴。

    兰湫素来喜欢花草和这些动物,一点也不怕它,只蹑手蹑脚上前去,想要掀开那石板。怎的脚下突然一空,她一声大叫,整个人已坠入一口深井中。

    身子触地的一瞬,脚上顿时传来一阵剧痛,直叫她痛得差点昏死过去。

    她摔得一懵,好一晌才缓过神来。

    小心卷起裤腿,左脚踝倒没有外伤,只是里面痛得紧。还好这是一口枯井,堪堪捡得一命。可抬头望去,那井口圆圆,上面似盖着什么草席杂物做掩,目测起码一丈多高。

    井壁光滑,几无攀援着力处,除非有人从上方施救,否则她插翅也逃不出去。

    “救命!徐嬷嬷!蕊儿!”她对着井口放声大喊。可这井的深度,她在井底喊得嗓子都哑了,却不见任何人来。

    扑簌簌的雪花间或落入井中,掉在她的头上脸上,一片湿湿凉凉。虽是枯井,雪花融化,周围也是一片湿淋淋的冷。她方才与蕊儿玩耍图方便,脱了狐裘,此刻方觉那冷一点点往骨头缝里钻。

    兰湫心中害怕,若没法离开这里,这湿冷怕是会把她冻透。就算过几个时辰旁人找到她,她也未必能撑到那个时候。

    左脚痛得厉害,她只能在井底先寻个稍高的干净处坐下,避开低处的积水。落座的一刻,她忽然看到面前的井壁上,有一块青石和旁白的土石颜色很不同,甚至不像是一处的。

    她鬼使神差伸出手,摸了摸那块青石,轻轻推了推。

    却听哗啦一声,她手边原本密实的井壁,突然打开一个两尺来高的缺口。缺口那边,是一条纵深的暗道,大概三四丈深,暗道尽头,隐约能看到一丝光亮。

    兰湫一惊,万没想到这样一口废弃的枯井中,竟有一条密道。虽然理智叫嚣着她不应该过去,可这里实在阴冷,密道尽头那一点微微战栗的光影,仿佛另一个神秘世界的邀请,不断蛊惑着她。

    她吸了吸鼻子,躬身慢慢爬入那条暗道。因为左脚受不得力,她只靠双膝双手在暗道中一点点往前爬。那暗道又深又窄,逼仄难忍,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可她没有退回去。

    既然前面有光,就有生路。

    她不知自己爬了多久,终于爬到顶头的光亮处,才发现这暗道竟是一个类似通风井的东西。顶头右侧有一个方形开口,开口下方是一大片空间,里面有火光闪烁。

    只是这通风井与下方空间并无任何连接,若要下去,只能生生往下跳了。

    兰湫估摸了下,这通风井距离地面并不高,约莫半丈多高,比那井口到井底矮些。她既走到这里,也没法再退回那逼仄的暗道。想来此处有灯火光亮,不可能是无人之境,兰湫心一横,看准了角度,索性往下一跳,

    “啊——”她整个人摔落在地上,纵然已用手脚缓了力道,还是摔得她龇牙咧嘴。

    她缓了缓神,才向四周望去。这一望不要紧,惊得她险些叫出声来。

    这四周竟是一片宽阔广袤的地宫,至少十数丈见方。成行的木架一排排林立,上面竖满了锃亮锋利的刀剑兵械,百千把不止。

    兰湫一点点站起身体,一瘸一拐穿行在这些冷硬锐利的兵器丛林之中。她意识到这里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可再想回头,却是真真不能了。

    地宫的墙壁上隔一段便有火把熊熊燃烧,映着这刀山剑海。兰湫穿行其中,不禁抬手抚摸这些冰冷的铁器。

    隐隐约约她听到地宫深处传来人声,离得有些远,但不是一个人,而是百十人甚至更多。他们喊着整齐划一的号子,像是做着某种操演。百千脚步间或同时顿地,震得她足下地面都在颤抖。

    她想自己应该害怕的,可不知为何,此刻她并无太多恐惧,反而悬在心中的许多疑问,有了粗糙的答案。

    她穿过这兵器库,眼前的路一直往里延伸。前方的空间更大,约莫二三十丈见方,里面竖着好些木桩、草靶和石墩,像一个练场。

    她再往前走,看到旁边有一个独立的空间,置了一张木椅,侧边放着一架造型奇怪的木制器械。

    她迟疑着走过去,打量着这架木器。

    这是什么东西?

    乐器吗?可既没有弦,也没有品。

    武器吗?可不带锋刃,也无箭弹。

    她试探着伸手,握住那木器上的摇把,轻轻转动。只听一阵木头摩擦的细密响动,那木器上一对木楔,竟开始朝中间合拢。

    兰湫吓得立刻放下摇把,这东西莫不是什么刑具?

    “你在做什么?”忽而背后传来熟悉的男声。

    兰湫惶然回头,兰子忱负手肃立在不远处,一双凛目盯紧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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