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

    第九章、聪明人

    白泽此举在叶予潜预料中,他在漠北军中时亦是动不动就拔剑,好似那把寒铁宝剑才是本体。

    叶予潜乃是御前带刀侍卫,也有刀剑,但不愿与他纠缠,笑道:“在下不过随口一提,朝中也不只在下有此念。”

    叶予潜风轻云淡,白泽怒不可遏,他脸上紫红,脖颈青筋暴起,分明也是俊朗男儿,如今只有狰狞。

    怒急一挥宝剑,削断攀在墙上一根青藤,“你明明知晓,我与叶家女有婚约!”

    “战场迎敌比此情景凶险万分,白泽将军这点伎俩吓唬不到在下。”

    叶予潜自那根被砍断的藤蔓上摘下一朵浅黄含笑花,面上浮起冷笑:“将军以为,那件事后,白叶两家能结秦晋之好?”

    白泽心亏,虚张的声势被无情戳破,到头来终归是他一厢情愿。

    父亲和嫡母都不愿要叶家女,早前的误会险些毁掉叶家姐妹名声,分明是嫡母故意为之。

    他满心以为自己挣得功业,有了筹码,可叶予潜竟向圣人谏言将戎狄拓跋氏和亲之人塞进白国公府。挑开白叶两家恩怨最后一块遮羞布,家中如何还会认下一门亲。

    白泽的骏马打了个响鼻,叶予潜见马腿上沾着城北大营外独有红焦土,微微眯眼。白国公麾下兵营分明是城南军,白家人缘何会去城北。

    叶予潜喜欢这匹白马,伸手抚摸它浓密的鬃毛,不愧是白国公府的儿子,就算不是嫡出,也能用此等良驹。

    白泽颓然收剑,叶予潜低声道:“将军且安心,那桩婚事就算圣上愿意,戎狄也不愿意。”

    叶予潜不奢望白国公府真能收了拓跋峻,单纯恶心白家。

    白泽按着剑柄,苍青提花袍上一条同色纹锦带系在腰间,墨长发竖起,他虽是武将,却同生母一般长了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不张牙舞爪时,是个风流少年。

    见叶予潜要走,迈出一步拦住去路,抿了抿唇,“我……真心想迎娶丹丹。”

    叶予潜一扯缰绳,示意白泽勿要在此逗留,神色漠然。“还请将军放下执念,你的真心,叶府之女无用。”

    话毕,他绕过一人一马,径自离去。

    白泽远远见叶府的下人开门,家主进门后重重合上,像是担心什么秽物跟进去。

    叶丹丹今日忙着整理话本,叶盈盈给妹妹画插图,选书页,叶家下人绝口不提今日白国公府庶出公子在外徘徊过,高高的围墙圈住兄妹三人的闲暇时光。

    莫说当年白叶两家口头之约,饶是交换信物,为兄长者,断然不舍让她们嫁出去受半点委屈。

    ……

    翌日,叶予潜照常往含光殿当值,大宫女说太女一早便去了浴池。

    叶予潜今日穿的御前侍卫的青色缀衫,踩着皂靴,春日早风一吹仍有凉意,皇太女竟是一早去浴池泡香汤。

    他皱着眉纳罕问大宫女,“今年殿下这般早就用御池?”

    大宫女劝不住太女,无奈摇头,“殿下暑热,还请叶将军前往。”

    话毕,大宫女在前领路,走在回廊上,池中倒映出宫装粉色的裙,好似芙蓉已开,夏日已至。

    绕过九曲回廊,叶予潜行至太女御用水阁,未至夏时,今年提前翻新,挂上轻柔芙蓉纱,摆起寒玉塌,四面立着洛神屏风,洛神衣袂翩跹,踏水而去。

    叶予潜隔着屏风,向太女问安。

    屏风后传来细碎水声,映出赵翊模糊的轮廓。

    赵翊道:“过来回话。”

    叶予潜垂首,不敢去看屏风后曼妙身姿。“微臣不敢。”

    屏风后又有响动,太女似是入浴。

    她又说到,“早前在军中,予潜不是常守在孤营帐外,进来,孤赦你无罪。”

    内里的宫女冲叶予潜点点头,要他近前。

    叶予潜垂睫绕过屏风。

    芙蓉花形状的浴池中扑有厚厚一层花瓣,太女半靠在浴池壁上,身上的白绢寝衣浸湿,透出玉色肌肤。乌发被两根簪子高高盘起,露出纤细白腻的脖颈,池水勾勒出她胸前的弧度,锁骨上沾上一朵梅,点缀于上。

    叶予潜见此情景,脑中浮起荒唐念头,今日太女比文渊行宫穿得多。

    小宫女垂首递来一个乌木托,叶予潜一闻,盅子里是汤药。

    难怪她们见了自己,宛若见到救星,原是要劝太女服药。

    太女泡在池中,不忘兢兢业业料理国事,她自岸边小几上拿过一本折子,粗粗看了两眼,寒着脸将密折沉入水中。

    嫣红的唇角冷笑未散,“当太女真是个苦差事。”

    话毕,也不待叶予潜劝药,端起瓷盅将褐色药汤一饮而尽。小宫女赶紧上前送上香茶伺候太女漱口。

    “殿下?”

    叶予潜看向被水浸透的密折,蝇头小楷渐渐模糊,只看清城北两字。

    太女懒懒躺下,将锁骨间那朵白梅花拈在指尖,轻轻用力,就搓成一团。

    “折子被淹,人也该没了。”

    叶予潜手中仍旧端着乌木托,哗啦一声,太女起身,带出水花,他将头垂得更低,一双玉足缓缓走过,一步步仿佛踩在他心头,宫人移来屏风遮挡,一溜儿宫女捧着妆匣和华美衣物排着伺候。

    叶予潜耳垂热度未消,太女梳妆完毕,自屏风后走出,面上笑意灿然,戾气不复。

    她穿着一袭广袖茜色蜀衫,杏白罗纱裙上用金线细细绘出芙蓉模样 ,腰间系着同色潘金绣腰带,脚踩一双金丝线绣重瓣莲花芙蓉鞋,腰间是禁步巧雕芙蓉花,今日原是芙蓉仙子,西子淡妆。

    “白老国公今日寿辰,同孤一起去贺寿。”

    这样的装扮,像去给长者贺寿的晚辈,不是太女。

    叶予潜不知太女此举有何深意,与城北军营有何关联,太女车舆在白国公府停下。

    车外三呼千岁,太女纤纤玉手搭着叶予潜手背,踩着金漆车凳,仪态万千,缓缓下车。

    白国公今日六十大寿,簇新的朱漆门大开,衔环兽首鎏金灿灿。叶予潜记忆中,叶家曾经也有一道朱门,若无大事,正门不开,侧门出入。

    父亲走后,叶府再用此门是为逾越,换成一道小门,叶府围墙半旧半新,旧墙砖看过昔日钟鸣鼎食,新墙砖旁观今朝门可罗雀。

    叶予潜也想给叶家换上朱门

    白国老国公躬身请太女上座,太女不饮酒,下人慌忙撤去酒水。

    赵翊微笑道:“不必撤下,岂能因为孤扰您雅兴,孤不能同诸君畅饮,实为憾事。”

    来往大臣暗自忖度,圣上早前荒唐的要公府长孙迎娶拓跋氏,此番必是来示好,另叶相幼子赔罪。

    酒过两巡,宫中送来贺礼,太女离席,众臣浩浩荡荡俯首跪送。

    回程路上,叶予潜总算开口询问,“太女为何如此。”

    赵翊看他一眼,眼神仿佛再说,予潜终于开口了。

    和朝中大员相比,叶予潜只是微不足道小吏,他随口一句,竟传得满朝皆知,分明太女故意为之。

    赵翊将头上芙蓉玉簪摘下,微微翘起唇角,反问叶予潜:“白家与丹丹的婚事不妥,白泽将军性子刚直,家中女眷最是厉害,叶卿难不成要将妹妹送入虎口?”

    白叶两家本就无心做亲,不差此步,此事传扬出去,叶予潜为朝臣孤立,今后唯有仰仗太女鼻息苟活。

    太女甚是满意这份杰作,笑中得意,又道:“孤见叶卿苦恼,帮一把。”

    叶予潜苦笑:“殿下费心。”

    是夜,东送来锦盒,内有两对芙蓉玉簪,小公公道:“殿下有命,明后日叶将军不当值,休沐两日。”

    后日国舅寿辰,太女不必带他赴宴,趁太女无暇,华御医登门请脉。

    老者眉头舒展,微微点头:“身子恢复得不错,洗髓丹再过一月就可制成,届时若是服用……”

    叶予潜道:“晚辈不怕疼。”

    华御医方才舒展的眉头又皱起,“疼是自然,你可记得,头一回服药,疼痛十余日,而后又有几个月调养才能恢复,你如今是御前侍卫,可想好如何脱身?”

    叶予潜亦是凝眉,又道:“晚辈暂未想到完全之策,总能想到办法。”

    华御医走时,留下一瓶养元丹,叶予潜扶他登车离去。

    夜已深,今日月色不明,片刻功夫,乌云将玉盘遮蔽,清明三月,春雨将至。

    关上房门,冷香飘过,阴影中一人缓步走出。

    太女满头珠翠,似乎才自盛宴而来,启唇问他。

    “华御医为何总是晚间过来看病,爱卿患上不便告人的隐疾?”

    “御医本是白日就想来,只是病者无时,耽搁了时辰。”叶予潜又点上一盏灯,强自镇定,“殿下,您饮酒了?”

    “一口而已,不至醉人。”太女嫣然一笑,脱下外袍,顺手卸下头冠,几缕发丝松松垂下,香腮带赤,欺身上前,笑道:“予潜,你雨露期到了吗?”

    叶予潜垂首道,“殿下何出此言,臣是男子,怎么会有雨露期。”

    赵翊见她如此,心中更加意动,揽住他的纤腰解开垂在腰带上的青色锦囊,“为何爱卿随身带着清心丹?”

    叶予潜斟上一盏茶水,莞尔道:“殿下忘了,阿良公子总会和旁人要清心丹吃,唯恐信香惹得殿下不喜。臣在殿下跟前行走,未免要多考量几分。”

    有理有据,赵翊几乎都要信了。

    “叶侍卫,可真是……心细如发。”皇太女上前,伸出玉手捏住他的下巴,“若孤的后宫佳人,都似你这般懂事又聪慧,那该多好。”

    叶予潜心知逃不过此劫,撇开眼:“殿下谬赞了,臣……”

    “怎么,又要惶恐?”太女似乎极为生气,手上力道加重,他玉色的肌肤开始泛红。“孤瞧着你就算是欺君,也是半点不曾惶恐。”

    叶予潜微微阖目屏息,身上溢出浓烈合欢香。

    “微臣不敢……”

    太女撕开他青色衣襟,毫不怜惜咬下一口,冷然而笑。

    “叶卿以为,天下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烛光之下,太女眼角泛着桃花色,嗓音嘶哑:

    “孤今夜不想服清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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