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

    “你……你……你……”楚藏刀瞪着已呆愣无神的双目,嘴唇颤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秦磊僵硬地转身,看清眼前的人后,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这不可能……”

    面前的阿廖肃然而立,身上的蓝衣已被鲜血染成褐色,衬得面色比雪还要白。她依旧左手执剑,黑眸紧盯秦磊身后的楚藏刀。

    “怎么样,你认输吗?”阿廖开口,声音喑哑。

    楚藏刀似被按了开关,疯了般挣脱了秦磊抓住她的手,冲到阿廖面前喊道:“要认输也是你这个废物认输!本小姐绝不可能认输!”

    阿廖双眸笑弯。

    “好。那我就奉陪到底。”

    话音刚落,阿廖执剑向后一跃而起,身体轻盈胜雪,手中的千决携着寒气朝楚藏刀头顶劈来。

    楚藏刀却忽然楞在原地。秦磊一咬牙,上前几步挡在楚藏刀身前,拔剑欲挡。下一秒他却只觉眼前一花,半空中的阿廖身影忽然消失。

    待他反应过来,身后的楚藏刀已被阿廖一剑刺到大腿上。楚藏刀全身一下瘫软,向后倒在秦磊身上。

    “藏刀,藏刀?”秦磊急急呼唤楚藏刀,却见她明明睁着双目,却没有任何反应。

    “想不到,这所谓的嚣张跋扈,也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阿廖收起千决剑,居高临下看着已经全身瘫软在地的楚藏刀。

    秦磊看了一眼怀中呆滞的楚藏刀,又看了一眼丹木,叹了口气道:“无庸女侠,此战藏刀输了,那丹木理应归你了。”

    周围围观的众人见胜者已定,便四散离开了。

    “哎,今年又是白跑一趟。”

    “从前听说那灵剑派楚藏刀是个狠角色,没想到竟输给这个叫无庸的。”

    “她真的叫无庸吗?会不会弄错了?”

    秦磊见周围人都散开离去,才抬眼望向阿廖。“你已中千玄针,如何还能……”

    “如何还能活着站在这,对吧。”阿廖打断他的话,垂眸望向他。

    “千玄针乃水行术之绝学,中针者本是必死无疑,除非,”阿廖顿了顿,眼神变得悠远,“中针者也会千玄针。”

    秦磊大吃一惊:“千玄针乃千古秘术,你是如何……”

    阿廖悠悠道,“千玄针阴毒,一次施放一百八十八针,却只有一针是刺入伤者死穴的。只要挡住那一针,便能生还了。”

    秦磊蹙眉沉思片刻,复而抬头恍然大悟道,“你之前穴道被封,因此故意激藏刀使出千玄针。自己守住死穴,其余部位靠千玄针入体之寒气迫使经脉运行。”

    见阿廖轻点头,秦磊蹙眉道:“你经脉被封,本不应再应战了。如今算是九死一生才勉强保命,还弄得自己一身伤,何必呢?”

    阿廖垂眸苦笑:“向死而生罢了。我这种人,本就与安宁无缘了。”她一抬眸,见秦磊呆楞地看着自己,轻笑道:“你也蛮奇怪的,我知晓秘术,如此了解你师妹的同时还重伤了她,你都不问,只问些无关紧要的事。”

    秦磊垂头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自怀中拿出一记药丸,递给阿廖:“这是我身上最后一记药丸了,看在你能杀我师妹,却两次放过她的份上,便送你吧。”

    见阿廖迟疑,秦磊硬塞入她手中,叹气道,“你不用怀疑我,我本就是奉命保护她,对她无甚感情。”言罢,拉过楚藏刀背在背上,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阿廖,才转身离去。

    阿廖目送秦磊飞远后,忽然弯下腰捂着胸口徐徐行至丹木旁,腿一软,跪在雪中。

    她虽用千决挡住刺向死穴的千玄针,却挡不住其余穴位的。中针后,她全身穴位都在汩汩出血,她只能在强行破开被封的经脉后,用水行冰术将伤口临时冻住。

    为了防止再有人打赤丹果的主意来偷袭自己,阿廖也只能装作无事。

    可眼下,却要撑不住了。

    阿廖逐一化开身上被冻住的穴位,用法术加速伤口恢复。可这样做恢复很慢,眼见太阳快要西沉,周围风雪即将大起,自己身上的穴位只修复了一成,阿廖心急如焚,额上冷汗簌簌而下。

    “我帮你呀。”

    一道童声忽然划破了安静的空气,阿廖全身被吓得一颤,转头望向声音来处。

    丹木已重新变回稚童模样,他抬起小脚流利地走向阿廖,抬手摸了摸阿廖的头:“伤得这么重,真是可怜。”

    阿廖只觉被丹木触碰后,穴位中的伤口变得有些痒,不多时竟慢慢愈合了。

    “谢谢你。”阿廖望着丹木,眸中散发出柔和的光。“你既然晚上才会化形,那白日为何以以稚童模样出现?”

    丹木叹了口气,小小的脸显出了几分苍桑:“我白日深藏于巢穴中,谁知他们不光找到了我的巢穴,还放火烧我,我不得已才化形逃出的。”

    “那……传闻你喜爱法力强大之人,是真的吗?”

    丹木认真点了点头。

    “那你白日选的是楚藏刀吗?”

    丹木摇了摇头,一双明澈的圆目睁大,直望进阿廖心里:“我选的是你啊。”

    “我?”

    “我很喜欢你身上的气息,法力修为之深,比我以往见过的所有人都强大。”丹木眸中闪着奇异的光。

    “可我今年将将十八岁,而且修炼时间也不过五年。”

    “可能你就是旷世奇才吧。”

    阿廖苦笑,“我命格无庸,与旷世奇才差了十万八千里。”

    丹木疑惑地眨了眨大眼睛:“那倒是奇怪了……反正我选了你,这赤丹果自然也交予你。”言罢,两只小手向上一托,手心慢慢结出一个如鲜血般赤红、圆滚滚的果实。

    阿廖情不自禁地上前,虔诚地伸出双手接过。

    丹木笑吟吟道:“恭喜你了,无庸女侠。这赤丹果五年方能结一只,一只堪比你们凡人数十年修行。望你以后不忘初衷,一心向道。”言罢,身体已掩在风雪中渐渐远去。

    阿廖目光灼灼地望向丹木消失的方向,忽然觉得手中的赤丹果沉重了许多。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赤丹果看了又看,最后发出一声慨叹:

    “丹木,你确定你给我的不是普通的苹果吗?”

    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提醒阿廖,自己已两日多未进食了。望着这个红彤彤的果子,阿廖咽了一口唾沫,还是强压下了想吃的渴望。

    “不能吃,这是给尹成魔的,无论如何也要亲自交给他。” 阿廖拍了一下肚子低头道。

    她悉心把赤丹果收进怀中,唤出千决,转头飞入茫茫白雪。

    风愈来愈大,吹得阿廖双眼几乎睁不开。随着眼前最后一缕暮光退出,黑暗又重新侵袭整个大地。

    “尹成魔……”阿廖大声呼唤,声音已经喑哑。雪落白头,风扬乌丝,阿廖衣袂翻飞,脚下千决忽然银光一闪。

    阿廖大喜。

    “感应到他了吗?千决。”

    千决又闪了一下,似乎很困惑。

    情况有异,来人可能不是尹成魔。

    阿廖神情一肃,右手一翻,瞬间凝出一道冰锥。

    与此同时,阿廖怀中却忽然剧烈一炽,仿佛真火在胸口燃烧。

    阿廖痛得闷哼一声,险些从剑上落下。千决忙带着她落地,将将靠近地面,她立刻痛苦地□□出声,如软泥般瘫在地上,颤抖着手朝怀中一探,取出散发诡异红光的赤丹果。

    赤丹果为何忽然发热?

    还不待阿廖多做思考,刚取出的赤丹果忽然就阿廖手掌一滚,一头撞在阿廖腹部。腹部登时如同火烧,赤丹果的热如同无数根钢针,隔着衣服齐刷刷地刺入阿廖腹部,仿佛要将阿廖刺穿。阿廖青筋暴出,全身汗如雨下,禁不住仰头长吼。

    阿廖不顾双手灼痛欲推开赤丹果,却惊讶地发现赤丹果正在慢慢融入自己的腹部,须臾间就已融入四分之一了。阿廖双手紧攥赤丹果,想阻止融入,却无济于事。

    随着融入体内的赤丹果越来越多,阿廖的腹部的热迅速席卷全身,灼热带着痛楚传遍阿廖的每一寸皮肤。她看到自己露在衣服外的手也泛着灼灼红光,皮肤的炽热与冷空气相撞化出一片片热雾。

    阿廖在痛苦之际,忽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她堪堪捡起地上的冰锥后防,“叮”地一声与对方兵器相接。阿廖急回头,对方却已跃开,不见身影。

    “躲起来算什么能耐?有本事来正面对决啊!”阿廖全身灼痛,却咬牙勉力站起,裸露在外的皮肤散发着红光,如同浴火。

    头顶忽然飞下一个人影,阿廖左手凝出冰凌,欲射向来人。可看清来人时,阿廖却忽然如被点穴般,怔愣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了。

    下一秒,阿廖被重重击在胸口,整个人如同一只衰败的花瓣,破开风飞出几十米,狠狠地撞到一棵树上。腹部还未来得及融入的赤丹果弹出,稳稳落在来人的手中。

    阿廖浑身痛到无力,呼吸浅地似乎随时会停止,口中不断涌出鲜血,不多时就将前襟再次染红。她眼皮沉重,但还是强撑出一条缝,将慢慢走近的人望着,被鲜血染红的嘴唇翕动,一遍又一遍呢喃着:

    “为什么……为什么……”

    然而,她得到的回答只有沉默。

    一道闪电自阿廖脑中闪过,阿廖的思路忽然变得无比冷静,一条清晰的线从天河山客栈一直穿到今天。

    他一向独来独往,为何与自己同行,他为何在风雪最盛之夜独自外出寻找丹木,他为何在外等待三日,选择在此时忽然出现,还有,丹木为何会选择自己……

    “原来……都是计……都是计啊……”阿廖忽然仰天大笑道,口中鲜血随着笑声汩汩涌出。她一边笑,一边阖上双眸,眼角滑过一滴清泪。

    “尹成魔……我若有来日……决不会再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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