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这一整夜轻语辗转反侧,始终无法沉睡,昏昏沉沉的梦境让她头昏脑胀。第二天她早早起身,没有吵醒营帐中的卓依祖孙,孤身一人来到驻地旁的溪水边。

    清晨的雾气笼罩在草原的每个角落,轻语的裙畔被小草上凝结的露珠打湿,可是她却浑然不觉。心绪不宁的她紧紧抓着披风,下意识的想要唤宗熙的名,可是刚一开口,她便失落的微垂下了头颅。

    刘顺刚刚起身,便看见轻语魂不守舍的往溪边走去,眼看轻语离溪水越来越近,刘顺顾不得打搅她的思绪,上前将他准备的披风替轻语披上,叮嘱道:“更深露重,保重身子。”

    轻语这才回神,转头望向刘顺:“许久不见,听说您当了将军。”

    刘顺在军中声名鹊起,对着外人尚要保持将军威严,可是对轻语,他始终一片赤诚:“祖父过身后,我就被陛下在军中赏了个闲差。日子久了,也跟着上了战场,侥幸打了几场胜仗,前年便得了这个军衔。”

    轻语是真心为刘顺高兴,可是她却怎么也展露不出半分笑颜,对于昨天那场单方面的屠/杀,她始终耿耿于怀:“昨天那些人犯了什么罪?”

    “轻语,他们是包藏朝廷命犯的同党,死有余辜。昨天的事情,你便忘了吧。”

    和她一起生活了数年的人,一夜之间沦为了命犯同党。那些曾经笑着给她送猎物,给她送兽皮的爷爷、兄长们,一个个被押解着在河边砍了头;那些妇孺、儿童,一个个被分给了士兵做奴隶,仅昨天一天,就死了十数个羸弱的老妪。

    “你知道我被赶出府时,外面的积雪有多厚吗?是库禄拓的阿爷给我和宗熙买了热汤,将我们留在了商队,带回了这里,我在这里一呆就是十年,受尽了大家的照拂。这般古道热肠之人,你跟我说他们是命犯同党,是不是有些可笑?”

    刘顺想要接话,轻语却率先打断了他:“前几天你们是不是杀了一个族人?一个高壮的汉子。”

    刘顺没有接话,他还记得那个汉子,他们就是跟随着他的脚步摸到了部落的驻地。起初他本不想对他动手,可是那小子耳朵太灵,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得亲自动手结果了他的性命。

    刘顺不应,可是神情却出卖了他的心绪。

    轻语本以为是宗熙急火攻心,对身为凡人的库禄拓下了死手,可是昨夜她看见刘顺腰间隐约露出的一把镶金弯刀,再结合刘顺带兵袭击部落的事情,顿时心中忍不住猜测,库禄拓可能是遭了刘顺部落的黑手。

    如今得了实锤,轻语心中百转千回,她那日对宗熙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现下想起宗熙那时满含屈辱、委屈、倔强的眼眸,她越发觉得难过。

    “轻语,陛下自有圣裁,我们作为将士,只是听令办事。我深知你这些年受尽了委屈,也知晓你对他们有感情,可是那毕竟是过去的事了,人总是要往前看。”

    “你我之间也都是前尘往事,你也不要再挂怀,尽数忘了吧。”说罢,轻语将刘顺披在她肩膀上的披风往后一扔,不停刘顺分辨,快步离开了。

    刘顺刚想去追,却被定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宗熙站在树干上,望着轻语疾步离开的脚步,并未上前阻拦,而是眼看着轻语进了营帐,这才将刘顺的定身咒解开。

    刘顺回过神来,刚才还在眼前的轻语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左右环视了一圈,心中纳罕,却也摸不着头绪,只得沉默的将轻语扔在地上的披风捡起,灰溜溜的回了营地。

    轻语此刻无比后悔,她数次情不自禁的埋怨自己为何将周身法术还给了宗熙,让她如今落得个被圈禁在营中,不得脱身的悲惨下场。

    不过好在刘顺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军务繁忙,自从那日在溪水边他们二人发生争执后,他就再也没有来她营帐内叨扰过,倒是让她躲了清闲。

    “将军,可需要小的为您通传?”

    门外守门的士兵见自家将军数次在营帐外踌躇,每次都踌躇许久却不敢进去,似乎始终无法鼓起勇气与屋内的女子见面,于是善解人意的开口询问,希望能帮助将军解心头顾虑。

    刘顺本想顺势应承下来,想必轻语在营帐内听见将士们通传,定是不会驳他面子。可是他一开口,却说出了违心之言:“不必了。我还有军务要处理,你不必通传。”

    说完,刘顺便眉头紧锁,不知自己为何说出与心中所想完全相反的话,不仅如此,他还不受控制的转身离开,似乎没有半分留恋。

    轻语听了这话,忽然福至心灵,放下手中的话本子,冲出了营帐,可是她却并未去追刚刚离开的刘顺,而是站在人来人往的路中央,任由周围身穿甲胄的将士们诧异的望着她,自顾自的环视着四周,希望能发现蛛丝马迹。

    可是她在外环顾了半刻,也不见宗熙的身影,她原本明媚的双眸顿时被阴霾笼罩,喃喃自语道:“真的不是你吗?你为何不肯现身?”

    卓依阿妈生怕轻语一个柔弱的女子在军营中受了冲撞,赶忙从屋里找了一件厚披风,拖着沉重的双腿一瘸一拐的走到轻语身边,眼看着轻语失魂落魄的模样,宽慰道:“宗熙会回来的,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定会竭尽所能回到你身边。”

    刘顺听说轻语如今因为宗熙的事情食不下咽,赶忙加大了搜寻宗熙的队伍,力求尽快将宗熙寻回来,以此来宽慰轻语的心。刘顺深知这个侄儿对轻语有多重要,也深知宗熙若是因为他们攻打部落而有个三长两短,轻语定不会再原谅他。

    轻语并未出手阻拦刘顺派兵搜寻宗熙踪迹,纵使她深知,区区凡人绝无可能搜寻得到魔君踪迹。可是她还是抱着一丝微弱的期待,希望宗熙此刻法力并未全盛,能被众人寻回。

    可是她也明白,纵使宗熙法术不全,躲避凡人也是轻而易举。宗熙之所以不肯露面,大抵是不愿见她,对她心中有怨。

    可是如今她已知错了,她不该盲目用恶意揣度他,致使他颜面尽失;也不该不顾十六年的情分,残忍的赶他离开。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如今她只希望能早日见道宗熙,亲口和他道歉,恳请他的谅解。

    轻语日日睡不踏实、还不肯好好用膳,不出十日,她的身子便迅速衰败下去。她如今已经不是修炼千年的精怪,将周身法力渡给宗熙后,她这具躯壳也就变得与常人无异,需要吃喝、需要睡眠。

    宗熙听着营帐内轻语的阵阵低咳,原本修炼时紧闭的双眼并不安稳,眼球轻微转动,弦长的睫毛剧烈抖动,直至他再也沉不下心修炼,愤慨的张开了双眼。他轻轻抬手一挥,数千士兵和俘虏被统统催眠一般,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轻语本就睡不安详,如今被宗熙用法术控制,反倒歪倒在软枕上睡得香甜。宗熙转瞬便出现在了轻语面前,眼看她拿着话本的手虚虚的搭身前,瘦得脱了相的脸色苍白,根本没有之前的半分生气。

    宗熙将轻语手中的话本收好,放在了旁边的矮几上,随后他轻轻俯身,将歪倒在软枕上的轻语抱起,迈着稳重却轻盈的步伐,将她送到了床榻上,为她盖好被子。

    宗熙沉默的盯了轻语半晌,随后才伸手将她额间的碎发整理好,动作轻若无物,举止间,隐约透出几分怜惜。

    万籁俱寂的夜,数千人的驻地静若无人。

    宗熙的身影被烛火映射在白色的营帐之上,是如此的高大威严。

    宗熙抬手悬在轻语额间,不多时,阵阵法力自他手心传送进了轻语体内。原本面色苍白的轻语顿时多了几分生机,脸色红润了起来。精怪之身有了法术滋养,自是如沐春风。

    似乎是因为身体内有了法力,轻语渐渐不受宗熙法术控制,隐约有要醒来的征兆。

    宗熙不愿与轻语见面,赶忙起身离开。

    轻语恍惚间看见一道黑色背影,似乎与宗熙十分相像。她被这一猜测唤醒,匆忙坐起身来,眼看着宗熙还没来得及唤醒的众人,顿时欣喜若狂,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匆忙站在营帐中央的毯子上呼唤:“宗熙,你出来见我!”

    她察觉周身法术充盈,顿时抬手要用追踪之术探寻宗熙所在,可是宗熙技高一筹,纵使轻语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搜寻不到任何吧蛛丝马迹。

    轻语气馁的跌坐在地毯上,茫然的环顾四周,忽然她缓缓抬手,手中便多了一把利刃,在暖黄的烛火中闪着寒光。

    轻语沉声威胁道:“我数三下,如果你仍不肯现身,这把利刃,我就刺进我的心间,取上几滴心头血,散尽你给我的法术。”

    “一......”

    轻语紧张的环顾四周。

    “二......”

    轻语的声音拉的又沉又长。

    “三!”

    似乎是做了决定,轻语不在拉长语调拖延时长,反倒是将“三”说得又快又急,不仅如此,她一边说一边用双手高高举起利刃,狠狠对准心口。眼看宗熙仍不肯现身,她闭紧双眼,狠狠将利刃朝着心间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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