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丘焦尸(4)

    姜念汀将洗好的白菜放好,甩了下湿漉漉的手,随意在衣服上擦了下,便挤过去凑热闹。

    “哎呀!”姜念汀的脚不小心踢到妇人的竹篮,上面盖着的素布滑落,篮子里只有一个已经具有雏形的风筝骨架。

    傅砚丞目光落在竹篮上,“你不是来找你夫君?带着这个做什么?”

    妇人眼泪又止不住咻咻往下流,“我与夫君因放风筝而相识,那日,我们的风筝在空中缠绕在了一起,怎么都解不开,唯有剪断一只风筝的线,他毫不犹豫便剪断了他自己的。”

    傅晋心知傅砚丞不爱听这些,提醒妇人,“说重点。”

    妇人抽噎了几下,才继续道,“风筝是我跟夫君的定情之物,所以,我们相约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一起去放风筝,今日我进城来买风筝骨架,想回去糊个新的风筝,哪知看到了衙门的告示……”

    展昀齐将妇人扶起,“节哀,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杀害你夫君的凶手,以告慰他在天之灵。你夫君最近有什么异常,又或者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你都要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

    妇人痛苦的捂着头,“我不知道……我想不出来。我夫君每天一早就到城里打理店铺,天黑了回家,偶尔到邻县进进货,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你先回去吧,案子暂且还没有眉目,你夫君的尸首需暂时留在这里,你若有想到什么,随时上县衙告知。”

    妇人这边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捕快们只能分头走访一下街坊邻居询问情况。

    所有人都走了,姜念汀才小声喊隐没,“老头儿,我要的东西你赶紧弄好,太阳快下山了。”

    夜幕降临,换了副面孔的姜念汀鬼祟的出了门。

    乞丐窝子就在城郊废弃的破庙里,离义庄不远,姜念汀抄小路很快就能到。

    走到半路,她便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傅晋,你确定你没带错路?”

    傅晋本来还挺自信的,但看着这陌生的环境,有些怀疑自己了,“我是按着庄捕头告诉我的路线走的啊,他说走这条路会近很多。”

    傅砚丞和傅晋二人再次去了发现尸首的地方勘察,想要看看是否有遗漏的线索,回来的时候天黑了,傅晋提议说穿小道会节省一半的时间。

    可小道分叉多,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走到哪儿了。

    眼见着傅砚丞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阴冷可怖,傅晋哭丧着脸小声解释,“可能是夜色太黑,看不清,走岔道了……”

    傅砚丞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这事儿,他也有一定的责任,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大路都没走几遍,他就不该相信傅晋真能认识什么小路。

    姜念汀想着傅晋对她还算不错,她就好心的替他一条明路罢。

    “谁?”傅砚丞听到脚步声,警惕的往声源处看去。

    借着月光,只能隐约瞧见个身形,傅砚丞眯眼盯着姜念汀一步步的走近,越看越觉得熟悉,“姜念汀?”

    “……”姜念汀一个“诶”字到了喉咙,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好险,差点就下意识的回应了。

    被人叫自己的名字,本能的会答应,可她现在顶着一张假脸,要是傅砚丞叫她,她回应了,岂不露馅儿?

    她还挺佩服傅砚丞的,单凭一个身形,就能看出来是她。

    姜念汀端着个破碗,哆哆嗦嗦的走到傅砚丞跟前,故意压着嗓子,“两位爷,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傅砚丞这才看清姜念汀的脸,皮肤黑黝黝的,眼角还有褶子,跟姜念汀相差甚远。

    傅砚丞拿出一粒碎银子,并未着急放进姜念汀的破碗里,“可知去往县衙的路?”

    “知道知道!”姜念汀看着银子两眼放光,指着她来时的路,“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就到义庄了,义庄往东,沿着大路一直走,就能看到县衙。”

    傅砚丞盯着姜念汀细白的手,瞳孔微缩,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将碎银子丢进破碗里,说了声“多谢”,便顺着姜念汀指的路走了。

    傅晋心中还在感念今天运气好,碰到了个认得路的老乞丐,不然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

    傅砚丞突然停住了脚步,神情紧绷,“你去跟着刚才那个乞丐,看看她到底有何企图,小心些,不要让人发现。”

    傅晋脸上划过一丝怔愣,刚刚那个乞丐有问题?

    虽不知缘由,但他清楚,公子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不疑有他,傅晋当即回头,往姜念汀的方向悄然跟了上去。

    姜念汀将碎银子小心藏好,欢欢喜喜的往破庙赶,这条路她走了不知道多少回,即便黑乎乎的视线不好,她也能脚底生风走得极快。

    傅晋看着姜念汀步履稳健、活力十足的样子,顿时也察觉到了不寻常。

    一个上了年纪,又三天没吃饭的乞丐,哪有这么精神矍铄?

    况且,乞丐行乞,都会选择人流大的地方,怎会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小路?

    傅晋越想越觉得有问题,联想到公子被杀手围攻之事,不免更加小心谨慎了。

    傅砚丞因为怀疑“老乞丐”身份有鬼,担心“老乞丐”所指之路有埋伏,故意引他过去,索性飞身上树,在高处,细细一瞧,倒是寻到了大路的方向。

    与其走小路只身涉险,还不如走大路,虽然会多花费些时间,但也不至于着了贼人的道。

    姜念汀很快便到了破庙乞丐窝子,丝毫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

    因为破庙时常有新面孔的乞丐流浪至此,众乞丐在看到姜念汀进破庙,面色毫无波澜,没有热络拉拢,也没有轰赶欺负。

    姜念汀找了个人多的地方坐下,听着他们热闹的聊天。

    因为这些乞丐白天分布在城里各处,消息都灵通得很,哪门哪户有什么大事发生,晚上都会在这儿当成消磨时间的乐子讲。

    姜念汀便是要从他们讲的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里,提取她想要的讯息。

    这一听,还真有线索。

    银器店老板的儿子摊上大事儿了,前年他强抢民女做小妾,不到一年那姑娘便香消玉殒,如今,那姑娘青梅竹马的恋人回来了,得知心上人被虐待致死,扬言要跟他同归于尽。

    听闻那姑娘的恋人结识了一帮江湖草莽,那些人轮流守在店老板家门口,店老板的儿子吓得门都不敢出。

    姜念汀心花怒放,巧了这不是,有钱又怕丢命,非常适合做她的雇主啊!

    姜念汀拍拍屁股起身,想着回去睡个好觉,明天去会会银器店的老板。

    傅晋一路跟着姜念汀,看着姜念汀进入义庄,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乞丐……跟义庄里的人有关联?

    为了搞清楚情况,傅晋在义庄外守了一夜,直到看到姜念汀开门,他假意要到义庄查看尸首,又借口内急借用茅房,将义庄内外绕了个遍,愣是没看到那个乞丐的身影。

    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不成?

    “你在找什么?”姜念汀也已经盯了傅晋好一会儿了。

    傅晋尴尬地挠了下头,“呃……找厕纸。”

    “茅房里有。”

    “哦哦,好。”傅晋讪笑着进了茅房,为证明他确实是要大号,在里面站了好一会儿才出去。

    待他出去,已经不见姜念汀的人影了,问过隐没才知道,姜念汀有事出去了。

    傅晋也没敢耽搁,赶忙回去跟傅砚丞报告情况。

    “乞丐?义庄?”傅砚丞若有所思。

    他第一次见到姜念汀的时候,她就是一副乞丐的装扮,当时他还以为姜念汀是个小叫花子。

    如今,那个乞丐在义庄消失,他很难不怀疑这二者之间的关系。

    昨晚遇到的那个乞丐,虽然面容苍老,但一双手却白皙滑嫩,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

    傅砚丞猜测,那乞丐必然是乔装过的。

    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意欲何为?

    “这些天,多留意着点义庄的动静,如有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傅砚丞想要搞清楚,义庄里,到底有什么秘密,是否跟暗杀他的人有关,如有有关联,那上次姜念汀救他,很可能是与杀手们联合演的一出戏,想借此博取他的信任。

    傅砚丞以为,乔装的乞丐是冲着他来的,来者不善。

    殊不知,姜念汀只是为了去找生意,恰巧遇到他和傅晋,顺手指个路而已。

    姜念汀人才刚到银器店门口,门口站着的小厮便苦着脸冲姜念汀作揖,“祖宗,您高抬贵手,我就是一看店的,做不了主,店里的东西少哪样,我都赔不起。”

    姜念汀摆摆手,“我不要你东西,我找你家掌柜的。”

    小厮不敢得罪,连连进去跟老板说明情况。

    店老板不愿跟姜念汀打交道,却又怕他不遂姜念汀的意惹恼了她,她一直在他店门口影响生意。

    毕竟,谁都知道被姜念汀碰了会倒霉,她人杵在门口,谁敢靠近?

    店老板让小厮将姜念汀带到后堂,姜念汀让店老板屏退左右后,直接开门见山,“想救你儿子的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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