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隐没到底比傅砚丞年长许多，这些年又时常替姜念汀收拾烂摊子，早就练就了一番说谎毫不心虚的本事。
“我若是知情，自然告诉你了，怎么还会问你？你说这些东西绑在老鼠的身上？莫不是丫头在天有灵，想要帮你，却又只是个魂魄，无法触及实体，所以才通灵让老鼠运送东西帮你？”
这是姜念汀一早就跟隐没编排好的说辞，她早料到傅砚丞看到东西会起疑。
傅砚丞目光扫了眼屋内，不见那抹明艳的身影，目光所及，都是空空。
“她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傅砚丞像是在问隐没，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神色落寞无光，好似一支颓败的枝条，那悲伤的眼神好似被烈火燃烬的花，眼眶似有泪水在打转。
可惜，他这副样子，姜念汀看不见，不然，她一定会被深深震撼到。
躲在后院杂货屋的姜念汀只闻傅砚丞的声音，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在她看来，傅砚丞顶多把她当熟人而已，她死了，他确实会难过，但绝对不至于伤心到落泪。
隐没却是将傅砚丞隐忍又惆怅寸断的样子看在眼里，深知傅砚丞对姜念汀用情至深，可他始终认为，光靠爱情，不能打败一切，姜念汀体质这样特殊，而傅砚丞身份又成谜，他们俩实在不适合在一起。
长痛不如短痛，就让傅砚丞以为姜念汀去了另一个世界，以后各自安好吧。
“汀汀死了，我比任何人都难受，她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是真把她当成了自己闺女，好不容易看着她长大成人了，以为能看到她结婚生子幸福美满，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丫头的样子，多希望一睁眼，她就站在我面前，但我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她死了，不会再回来了，我们活着的人，还得往前看。”
傅砚丞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手中的笔良久，指腹一下又一下的磋磨笔杆上的牙印，脑子里浮现出那天姜念汀拿着印有她牙印的面团给他的画面。
那时的姜念汀，表情那么生动，哪像封棺的时候，满脸灰败，一点生气都没有。
好半晌，傅砚丞才开口，“这支笔……可以送给我吗？”
隐没点点头，“反正我平常也不写字，你想要，便拿去吧。”
傅砚丞小心地用黄纸将笔包裹好，如同宝物一般，塞进怀里，“抱歉，打扰了。”
傅砚丞前脚刚走，鼠大和鼠二就回来了。
姜念汀瞪着两只鼠，让它们背着墙站好，对它们一阵数落，“我让你们给我传递情报，你俩游山玩水去啦？人傅砚丞都比你们先回来，你俩鬼混到这么晚才回来？”
姜念汀忍不住翻白眼，“要是行军打仗碰到你们这样的情报兵，全都得玩儿完。”
两只鼠鼠贴墙喘着气，满脸的委屈，“我们四条腿都快跑断了，已经拼命赶回来了，可那个人腿长啊，还会轻功，走路跟飞似的，我们再怎么扑棱，也没他快啊。”
“啊，这……”姜念汀看着委屈的鼠鼠，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抱歉啊，忘了你们腿短。”
“……”鼠大和鼠二感觉自己好像精神上受到了暴击。
它们老鼠普遍体型都没人类一只脚大，按照比例，它们腿也不短的好吧！
姜念汀嘿嘿干笑两声，“是我唐突了，明天早上给你们买肉包子吃，你们快说，到底都看到些什么了。”
鼠大吃着鼠二吃剩下的那些食物，腾不出嘴来报告，所以这活儿全落在了鼠二身上。
“老大，你是不知道当时状况有多激烈，我跟鼠大差点就被火药炸到成烤红鼠了，幸好我俩闪得快。”
姜念汀嘴角微扯，“说重点。”
鼠二讨好地爬到姜念汀脚边趴下，“官府的人靠着猎犬一路找到了狗妖的藏身之所，但因为猎犬跟狗妖同属一个种类，所以，狗妖很容易就能操纵那些猎犬，猎犬反扑对付人类，让他们措手不及，好些人都受伤了。”
“那他……傅大人有受伤吗？”姜念汀下意识就问出了口，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就独独这么关心他。
“哎呀，老大，你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讲嘛！你一打岔，我又不知道讲到哪里了。”鼠二觉得自己脑容量有限，一打岔它容易乱。
姜念汀皮笑肉不笑，咬牙忍了忍，“行，我不插嘴，你好好儿说。”
鼠二两只前爪搭在姜念汀鞋面上，脑袋瓜子托在爪爪上，颇有几分卖萌的意味。
看着鼠二这模样，姜念汀竟是头一回觉得，鼠鼠还挺可爱？
“当时场面乱成一团，我跟鼠大被踩了好几脚，魂都快吓没了，但我们没有临阵退缩哦，时刻记得老大的嘱托。”
“冒着生命危险，我把你绑在我背上的东西送到了县令大人面前，他那个随从坏死了，居然想一剑劈了我，还好县令大人给他拦住，保住了我的小命。”
“县令大人肯定是看到我不顾生死给他送东西太感动了，从我背上取下你给的东西时，他眼眶都红了，我差点以为他要哭了呢！”
姜念汀眸光微闪，面上划过一丝疑惑，却并没深究，继续听着鼠二叙述当时所发生的事情。
“县令大人聪明的嘞，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想到利用狗妖的天敌棕熊来对付它，说起这个啊，老大，你绑我身上的纸和笔是被你施了仙法吧？我看到县令大人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后，那个老死的棕熊突然就站起来了诶，直接跟狗妖缠斗在了一起。”
“然后呢？”姜念汀一心只想知道后续，没心思去解释不是那笔和纸被施了仙法，而是傅砚丞他自身的能力，姑且就让鼠二这么认为吧，如此，她在两只鼠鼠心中的形象会愈发伟岸，如此，方能让它们更加死心塌地追随她。
“虽然那只棕熊战斗力很强，但狗妖到底是妖，棕熊根本就不是它的对手。”
“原以为，棕熊败下阵来，县令大人会很失望，没成想，他一点儿都没慌，毛笔一挥，一具雄狮的骸骨又站了起来。”
“我一开始还觉得这县令大人多此一举，明知这些玩意儿不是狗妖的对手，还让它们去跟狗妖斗，但是吧，后面我就看明白了，这就是你们人类搞垮对手的手段，叫车轮战，他在利用那些动物尸体消耗狗妖的体力。”
姜念汀忍不住蹲下身用手指点了下鼠二的头，“你倒是只有文化的鼠鼠，还知道车轮战呢！”
鼠二小爪子拍了下胸脯，满脸骄傲，“那可不，我这么多年去酒楼厨房偷食物的日子不是白混的，尤其是那种有说书先生的酒楼，我可是听了不少奇闻轶事，我聪明着呢！”
姜念汀被鼠二傲娇的神色逗乐了，“好好好，你确实是可爱又聪明的鼠鼠，哦，对了，还是只颇有心机的鼠鼠。”
姜念汀可没忘了，鼠二怂恿鼠大跟它一起去狗妖老巢，想要窃取狗妖的实验果实呢。
鼠二觉得，姜念汀的前半句和后半句，都是在夸它，美得尾巴就翘起来了，“在狗妖分身乏术时，县令大人已经让官兵们绕着狗妖一圈，撒上了火油，县令大人的随从举着火药和火把威胁狗妖，逼迫狗妖说出残害孕妇掳走婴孩的目的，不然就点燃火药烧死它。”
“可那个狗妖嘴硬不肯说，还抓了离他最近的捕快做人质，县令大人说狗妖抓一个小小的捕快根本就起不了作用，提出交换人质。”
姜念汀心意紧，“交换的那个人质，就是县令大人他自己？”
“对！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同意县令大人这么做，可他执意如此，用他自己换回了那个捕快，一时间，在场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好在县令跟他那个随从有点默契，互相交换了眼神，在县令大人偏头的一瞬，直接一剑射穿了狗妖的手背。”
“当即，县令大人翻滚到一边，其他人看准机会，点燃炸药丢向了狗妖，火光四起，那狗妖浑身着火，被烧成了干尸。”
听闻狗妖已死，姜念汀暗舒一口气，“大家都平安无事就好。”
鼠二确实摇摇头，“不不不，那狗妖也真是卑鄙，因为怕县令大人偷袭它，所以先下手为强，在交换人质的时候，一口咬伤了县令大人的脖子。当时县令大人的脖子就肿了，伤口留着黑血，明显中了妖毒，我看呐，县令大人也是命不久矣。”
“……”姜念汀刚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妖毒……无解吗？”
鼠大吃饱了要住区遛食，姜念汀也随它去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姜念汀中毒会死。
没几分钟，鼠大便回来了，“老大！门口不远处躺在个人，好像是县令大人！他是不是死门口啦？”
姜念汀心里咯噔一下，直接往门外冲，隐没想拦已然来不及，只能跟着姜念汀一起出门。
果然，在门口路边看到昏倒在路边的傅砚丞。
探了下傅砚丞的鼻息，还有气，姜念汀蹦蹦乱跳的心脏才稍稍缓和了些，“傅砚丞？你醒醒……”
姜念汀的声音盘旋在头顶，傅砚丞眼皮似有千斤重，耗尽全力，也只眯开了一条缝，他……好像看到了姜念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