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姜念汀整个人都僵住了，傅砚丞突然这是怎么了？
那天在衙门口，她问傅砚丞能不能抱他一下，他还斥责她轻浮来着，怎么现在却不声不响的，突然就搂住她了？
如此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姜念汀实在是看不懂。
害怕傅砚丞感受到她的心跳，暴露她还活着的事实，姜念汀一把将傅砚丞给推开了。
傅砚丞完全没有料到姜念汀反应会如此激烈，只以为她因为之前他拒绝她的拥抱，还对她恶言相向的行为而心怀怨气。
他原本想着，姜念汀生前他没满足她的事，趁着现在弥补一下，当时他没想明白姜念汀的意图，直到姜念汀离开人世，他在一日一日的思念中，才开始领悟到姜念汀当时的心情。
因为人人都说姜念汀是扫把星，无人愿意与她靠近，避她如蛇蝎，好不容易遇上他这么个不受她霉手影响的人，她才会想要索取一个拥抱吧，无关情爱，只为填补她这么多年来的缺憾。
可是，他竟然没读懂她，还伤了她的心，他是真该死。
姜念汀生他的气，确实应该。
傅砚丞一直都后悔那天没能给姜念汀一个拥抱，今天机会来了，他想弥补上，没想到反倒引起姜念汀的应激反应。
“对不起，那天……是我说话太过分，我知道，你不是轻浮的人，我为我那天不负责任的话跟你道歉。”
姜念汀想说，事情过去好些天了，她虽然当时怒了一下，但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记仇到今天。
可她刚才动作确实有点粗鲁，既然傅砚丞这么误会了，那就姑且让他这样以为好了，总不能告诉他，她是害怕他拥抱她的时候，察觉到她有心跳吧？
“没关系，你瞧我像那种小气的鬼吗？”姜念汀说话间，特意往后退了一步，与傅砚丞拉开了距离，害怕他负罪心太重，非要再给她个拥抱，她心脏可受不了。
傅砚丞眼见着姜念汀嘴上说着没关系，肢体上却抗拒着与他靠近，分明是不肯原谅他。
姜念汀眼见着傅砚丞的眼神快要碎了，意识到自己退后一步的动作又扎傅砚丞的心了。
唉，做人难，没想到装鬼也这么难。
可傅砚丞为什么这么执着想要获取她的原谅呢？难道，是害怕她怨气太重，化作厉鬼找他索命？
“唉，人鬼殊途，我不能靠你太近，不然你身上的阳气会受到损害，对你身体没好处的，人与鬼，是不能共存的。”
想到姜念汀身上散发的寒气，傅砚丞勉强信了姜念汀的话，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所以，有些缺憾，终究是永远都成为遗憾了吗？
傅砚丞摇摇头，“我不在乎，之前是我不懂事，所以……我能抱抱你吗？”
傅砚丞略带祈求的语气，让姜念汀有种他很想抱她的错觉，不是因为她之前的愿望，而是他就是想这么做。
他就是……想以这个为借口，满足他自己想抱她的私欲。
姜念汀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怎么会呢？
可他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也要求她一抱，很难说他心思纯洁清白吧？
“还、还是别了吧。”姜念汀摆摆手，“你身体还没恢复好，万一寒气入体，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你不愿意？”傅砚丞眼神又碎了，嘴角挂着凄楚的笑意，“终究是我不配了。”
“……”姜念汀觉得，傅砚丞在演戏，故意装得这副惨兮兮的模样，想要博取她的同情，可她没证据。
要是别人在她面前说话这么矫情，她肯定让对方有多远滚多远。
可对象换成是傅砚丞，她竟隐隐生出几分心疼来，很想要将他眉间的褶皱抚平。
“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是我不能做害人的鬼，你但凡靠我太近，我便会不可控吸收你身上的阳气，我生前没害过人，轮回肯定能投个好胎的，但这临门一脚了，要是害了你，我人生就有了污点，阎王爷肯定不给我投好胎了，我已经当了一辈子讨人嫌的孤儿了，下辈子我想过得幸福美满些。”
姜念汀此番话编得合情合理，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傅砚丞紧抿着唇看着姜念汀没说话，他确实想借机抱一抱姜念汀，拥抱过，就假装他曾经拥有过吧。
可他不能自私地为了自己心中的小欲望，让姜念汀下辈子都过得不幸。
“嗯，下辈子，你一定会拥有爱你的家人，还有……珍重你爱护你的另一半。”
虽然那个人不可能会是他了，但只要能让姜念汀平安喜乐，他也诚心祝福。
听到“家人”两个字，姜念汀瞳孔不自觉地缩了一下，隐隐透着一股戾气，下辈子的事，还远着呢，可这辈子，家人于她而言，是最毒的东西。
傅砚丞眼见着姜念汀神色变得不对劲，只以为她是时辰快到了，心里登时一阵紧张，猛然向姜念汀靠近，吓得姜念汀一个激灵，险些发出尖叫。
好家伙，还好她忍住了，不然，她身为“鬼”，把“鬼”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你、你干嘛？”姜念汀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想着自己刚才应该也没露馅儿啊，傅砚丞突然来这出是什么个情况？
傅砚丞想要抓住姜念汀的手，能挽留姜念汀一秒是一秒，可手指在触碰到姜念汀的手腕时，又生生收回了。
他时刻记着姜念汀说的话，即便是他自己主动的，只要触碰到姜念汀，也会被吸走阳气，造成姜念汀投胎前的罪孽。
“你……是不是要走了？”傅砚丞克制得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却藏不住自己不舍的心，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他说话时，声音都是发颤的。
他何曾这般紧张无措过？明知姜念汀是留不住的“鬼”，他却还是痴心妄想。
姜念汀目光不自觉地飘到那摆在她灵位前的美食上，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嗯，我才刚做鬼没几天，不会用飘的，只能自己慢慢走，离黄泉路还有一段路呢，我得提前走，若是误了时辰，我不能投胎，要么做孤魂野鬼，要么灰飞烟灭。”
后果这么严重，傅砚丞心中再不舍，也只能假装轻松，笑着跟姜念汀告别，“黄泉路……应该很黑很冷吧？我陪你走一段吧。”
“呃，那是去往阴间的路，你陪我一起，会被鬼遮眼，迷失方向。”姜念汀觉得自己都快编不下去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跟我师父交代，时间快来不及了。”
姜念汀心里急呀，傅砚丞再不走，菜都凉了，影响口感。
吃饱了她就得背起行囊上路了，自然想好好品味一番大酒楼的好菜。
傅砚丞深深地看了眼姜念汀，心知姜念汀跟隐没师徒感情深，他确实不该霸占着姜念汀仅剩的时间，连句告别的话都不让她跟隐没说。
就像他不乐意傅晋杵在她跟姜念汀旁边，想来姜念汀跟隐没说话，也不愿意他在一边煞风景。
“我在门口等你。”傅砚丞说罢，识趣地走到了门外，将大门给带好，虽不能陪着姜念汀走一路，但至少要目送她离开。
“……”姜念汀没来得及开口，门已经被傅砚丞从外面关上了，她无奈地撇了下嘴，直接拎着食盒到了后院，鼠大、鼠二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隐没只能听到它们吱吱吱的声音，姜念汀却是将它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这俩货，嚷嚷着让她不要吃独食呢！
好在傅砚丞带来的食盒好几层，分量很足，两人两鼠，可以吃到撑。
姜念汀完全不担心傅砚丞会突然闯进来看到这胡吃海塞的一幕，以傅砚丞的人品，既然知道她有话要跟隐没私下讲，便绝对不会贸然打扰。
吃饱喝足，姜念汀跟隐没和鼠鼠告别，换了衣服和脸，打算背着包袱从后门溜走，没想到两只鼠鼠却要跟着她一起上路，说这辈子生是她的鼠，死是她的鬼。
姜念汀心里门儿清，这俩鼠就是怕她跑了，不兑现帮它俩幻化成人的愿望。
正好，她此去京城，人生地不熟，有时候要打探消息，也不敢轻信于人，这俩鼠鼠，可不就是天选之鼠？
人能去的地方，它俩能去，人进不去的地方，它俩也能钻进去，而且，即便它们听到了别人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也不会被灭口，刺探情报，它俩简直不要太合适。
在后门，隐没头一回主动抱了姜念汀，冒着会倒霉的风险。
姜念汀很想回抱隐没，却怕因为她的触碰，而让隐没平地摔跟头断胳膊断腿，只能张着双臂，感受长辈的温暖。
与隐没告别，一人两鼠走着夜路，走在出城的路上。
走前，她交代隐没告诉傅砚丞，因为时辰已到，她被鬼差强行带走了，省得傅砚丞一根筋地一直在义庄门口等。
这几天姜念汀吃了睡睡了吃，身体已然大好，刚刚有吃得饱饱的，现在浑身是劲儿走得飞快，身后的鼠鼠都快扑棱断了腿，才勉强跟上。
刚出城门，姜念汀便看到了一个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