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问的突兀，花湛芳从车窗缝隙里看见了韩娘子，顿时起了下车的心思，敷衍：“只要是金银财宝，奴都喜欢。”说完，敲了敲车壁，示意下车。
花湛芳被司徒羿栩拦住：“不要冲动做事。”
点头，花湛芳这次倒是正正经经应了，还补了一句让司徒羿栩眼角眉梢都露出喜悦的话。
“劳烦殿下惦记，奴以后会小心行事，隔日去到附上给殿下修容。”
得了她的保证，司徒羿栩松开了手，花湛芳丝毫不留恋地快速地下了车，连蹦带跳走到韩娘子身边：“姐姐为何一个人出来，身边的婢女一个不在？”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花湛芳顿时反应过来此时不是说话的时机，说不准韩娘子此时此刻正在谁的目光之中。
变了语气：“哎呀，这位娘子，你不是六神巷口那家买酒的娘子？”
韩娘子摇头，训斥：“哪里来的乡下丫头，你可知我是谁？”偏了偏头：“来人，把她带入我府里，我可非要让她知晓得罪贵人的下场。”
说着几个健妇冲过来，把花湛芳捆成粽子一般，扔进不知何时来的马车当中。
韩娘子也坐进马车当中，并不解开绑在花湛芳身上的绳子，反而冷声质问：“今日.你去了广陵王府？”
此刻被绑成粽子的花湛芳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盯着韩娘子，不点头，也不摇头。
“广陵王妃，死了。现在广陵王的府的人都在一个教坊司的，头上有伤疤的婢女，说你是最后接触广陵王妃的人，你赶紧想想如何自证。”
花湛芳并不相信，他们从广陵王府出来不到一刻，算了算时间，从死亡，到被发现，最少也要半个时辰。
这不是栽赃陷害是什么？
既然是陷害，怎么会给你自证的机会呢？
他们从广陵王府出来都不知道这个消息，韩娘子是怎么知道的，除非……
不敢再想下去，若是……还未等她想完，车子停下来了，花湛芳被松了绑，推开韩娘子，花湛芳才发现这里是教坊司的偏门。
“回去好好反省，把你脸上的伤疤换个位置，不要随意和人交心。”
撂下这句话，韩娘子的马车一路疾驰，很快消失不见，此时，花湛芳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从广陵王府出来没多久就在路边看到了韩娘子。
为什么韩娘子能够第一时间知道广陵王妃被害？
那是因为——她就是凶手。
想到刚才她凶神恶煞的行为，甚至刻意穿的朴素低调，可花湛芳有个点一直想不通，韩娘子为什么要杀了广陵王妃？
而，广陵王妃身边能人辈出，几巴掌下去就能轻易地让一个人毁容，又怎么会去见韩娘子，给她杀人的机会呢？
想来想去还是不十分明白，低头一扫，荷包里不知何时被人塞了东西，鼓鼓囊囊的。
捏了捏方方正正，这个……花湛芳来了精神。
这就是玉符。
玉符上还裹着一层糖纸，上面用糖汁写了三个字“苦肉计”
还是没有把思路理清楚，花湛芳只能把玉符重新塞回荷包里，缓步走回教坊司。
刚进门，就被行首捏住耳朵：“贺娘子呢？”
花湛芳收敛了目光，低头：“奴不知。”
“好你个贱蹄子，晓得你仗着点妆的手艺攀上了贵人，平日里才对你宽宥几分，没想到你竟然得寸进尺，连自己照顾的娘子去了哪里都不晓得，你是怎么为人侍女的？”
行首松开她的耳朵，转头喊人：“去，拿长凳来，给我打二十大板。”
花湛芳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推搡到长凳上，腰部以下传来激烈的疼痛，花湛芳痛还没喊出口就被棂娘拿帕子塞住了嘴。
索性花湛芳也没打算喊叫，牙关紧咬，手指尖扣紧长凳，连声闷哼都不屑于发出。
打到第十八板的时候，一队甲卫走了进来。
“城防司来查，广陵王府有人报官说你家婢女花湛芳，谋害王妃，罪不容诛。行首大人，请把她交出来。”
花绽放睁开眼睛，剧烈的疼痛让她视物不清，更别提能够为自己辩白。
朦胧中听见：“官爷，弄差了，她可从未出过门，我们这里可是把她当宝贝，从昨日到前一刻都在床上躲懒，我是在瞧不下去，才在这里教训她，你看看她这幅鬼样子，我怎么可能放她去贵人家里呢？”
甲卫并不相信行首说的话，也并不在乎，他们的要求是拿人。
花湛芳起不来身，棂娘走过来搀扶着她，花湛芳趁着这个时候，把握在手里的荷包塞进了棂娘身上的荷包当中，才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很快，被打的伤痕累累的花湛芳再次被带到了霍大人的面前，霍大人看了看她的伤口，右侧嘴角歪了歪：“给羿栩遮挡伤疤的就是她？”
“回大人，就是她。”
听见这鼻音浓重的声音，花湛芳努力睁开眼，奈何疼痛从腰部以下传上来，她还是看不清东西，只能听见人说话。
“找个院子安置，她死，你们陪葬。”霍大人声音不高，却无端就能让人被笼罩在强压之下。
花湛芳明显感觉到下仆搬运她的时候，手脚轻了很多。
被放在丝绸软榻上的时候，花湛芳还被贴心的侧了身子，身后垫好了软枕。不得不说，这霍大人还挺会教人。
下仆都这么有眼色。
替花湛芳收拾好，下仆人匆匆离去，花湛芳微微合眼，整理着脑海里的思绪，猛然间才发现，自己成了苦肉计里的女主角。
只是不知道，这苦肉计是为了迷惑谁？
她难道也会成为花魁，被人设计而死？
能够让她不设防的，也就只有韩娘子，花湛芳迷迷糊糊中参透了一个真相。
却不太想承认。
门，被推开了，一个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道：“你能够确定就是她？”
“还不能，她腰以下被人打伤，此刻还是不能看的，但是你的内侄女说话你还不信？”
花湛芳确定眼前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灭族仇人，可他们为什么用这种带着怜爱的语气讨论她？
她被韩娘子设计，又变成了谁？
又听那女子咬着牙说：“我说怎么刚把司徒小儿毁了容送出东都，我就流产，原来都是那贱婢使坏！”
“如今知道咱们女儿就在面前，自不会让那贱婢好过，只是咱们女儿，为何沦落教坊司，这件事还需要好好查明。”
霍大人鼻音重，假寐的花湛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的身份…可是清楚的罪臣之女。如果霍大人去查……结果不堪设想。
她刚想出声，猛然间想到韩娘子塞给她的玉符和那张纸条。
便牢牢的闭上了嘴巴。
静观其变。
没一会，这两个人走了。过了不到一刻钟，她后窗棂上发出小石子敲击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肯定不是起风造成的，花湛芳忍着疼痛，起身把窗户打开。
穿着夜行衣的人捂住了花湛芳的嘴，熟悉的声音在她耳尖萦绕，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
是司徒羿栩。
司徒羿栩从窗户滑进来，托着花湛芳慢慢躺下，月光下，下颌骨棱角分明，薄唇轻启：“自己能上药？”
“不能。”花湛芳还是把药膏从司徒羿栩手里拿过来：“我试试看。”
司徒羿栩从袖子里拽出来一根黑色绑带：“我来给你上药。忍着点。”
不知道司徒羿栩拿来的是什么药，撒在伤口上立即不疼了，反而传来一种清凉之感，花湛芳闭着眼迷迷糊糊去见周公。
“被害成这样还有心情睡觉？”
司徒羿栩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尖刀直插花湛芳的心尖。
此刻，花湛芳攥紧床单，闭目养神，开口多了几分云淡风轻：“那就麻烦殿下把我带出去，毕竟我还得给您隐藏伤疤呢。”
腰部传来钝痛，花湛芳贝齿轻咬，连一声闷哼都不曾经发出。
见她忍痛，司徒羿栩反而下手更重，花湛芳的额角渗出密密的冷汗，但始终一言不发。
她生怕自己一张口，就让人钻了空子。
花湛芳疼的浑身发抖，衣服濡湿了大半，司徒羿栩才停了手：“十日之后，我才能来救你，你要是提前死了，我会让韩娘子生不如死。”
花湛芳冷笑：“她害我至此，你让她生不如死，岂不是替我出气？那我现在咬舌自尽，你尽管动手，我在下面等你的好消息。”
这番话说的磕磕绊绊，但是司徒羿栩却从中听出了几分不寻常，问：“害你至此是什么意思？”
花绽放却不肯再说，头一偏，闭上了眼睛，司徒羿栩以为她睡过去了，搭了搭脉，原是疼晕了。
那么刚才的那段话，就是意识模糊之中说出来的，很有可能是真话。
替花湛芳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把一张毯子盖在她身上，司徒羿栩悄无声息地离开，他离开的瞬间，花湛芳睁开了眼睛。
把玉佩从腋下拿出来，教坊司教的保命法子，关键时刻是真的管用。
她不想怀疑韩娘子，但是事实如此，就不能不做出点改变，韩娘子心机深沉，与她来说，或许更甚一筹，但在宫里，韩娘子宁愿毁约也要听从司徒羿栩的安排，不知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也能试探一番。
想到这里，花湛芳忍不住困意，渐渐睡了过去。
还未睡实，偶然听见门轻轻响动，环佩之音，来的应当是个女子。
光线极差，根本看不清来人到底是谁，只能看到灯火下的细柳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