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里，烛火不时跳动，花湛芳掏出剪刀，把里面燃烧的烛火心剪短一些。
烛火变亮，花湛芳走回桌旁，从司徒羿栩手里接过簪子，仔细打量着。
黄铜制作，簪子比一般的簪子要长半寸，簪子一侧是铜丝扭成的花，看不出来是什么花，手法不算娴熟。
“嫌丑？”
腰身被大掌固定，花湛芳被司徒羿栩抱坐在凳子上。
“殿下，这簪子不符合宫中规矩，请您收回。”
司徒羿栩眸光一闪，抱着花湛芳腰身的手紧了紧。
“你又不是第一次戴孤的簪，此时想划清界限？”
花湛芳的颈侧贴上来温热，是司徒羿栩的侧脸，上面粗粝的疤痕贴在颈侧的细腻皮肤上，格外让人不舒服。
躲开，花湛芳问：“殿下，您的伤口，为何任由它发展？”
“治好我，不是你的事儿吗？”
听见这个回答，花湛芳没好气：“殿下这话好生无理，你的伤口本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带面具也没有任何的影响，不知道您为何又用刀划烂伤口…”
“那是因为…我不想再出现韩娘子那样的事，那次若不是她找错了人，毁容的就是你…”略带沙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怔住，花湛芳转过身子问：“原来，那个时候珊榕郡主就对我有了杀心？”
按照这样的说法就是韩娘子替她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痛，有心挣脱司徒羿栩的怀抱仔细地问个清楚明白，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孤明日就要去雍阳，宫里风云诡谲，你要小心，贵妃胎像稳固，已经有四个多月，你——”司徒羿栩的声音拉长。
花湛芳手里被塞进来一个口哨。
“这个哨可以呼唤孤的暗卫，我留了一个最为得力给你，你若遇见什么比较难处理的事情，呼喊他们就行。”
簪子还是被插在她的发髻上：“你若是有什么想要告诉孤的事情或是……话，也可由他们转交。”
花湛芳点头，问：“韩娘子与你同去？”
“不会，贵妃不会让她和我走，大概还是想通过韩娘子来拿捏，芳娘，你记住，报仇的事情不要太着急，切勿急功近利，不要对任何人手软，除恶务尽，你可知道？”
抿唇，花湛芳问：“ 霍大人那边有什么动静？还有，莫晁呢，他和贺娘子的婚事？”
“莫晁早已到雍阳了，他现在的身份是霍贼放在我身边的细作，她和贺娘子的婚事——”司徒羿栩沉吟片刻：“我会在雍阳给他们办，但恐霍贼会有疑虑。”
花湛芳听他对霍大人换了称呼，心知他对霍大人的厌恶更浓，思考片刻才告知：“霍大人和广陵王联合，这件事你可晓得？”
“绝无可能，珊榕在广陵身边，有何消息都会直接告诉大将军，大将军不曾和我提起，应当是没有。”
听到司徒羿栩如此回答，花湛芳才知道他并不知道这件事，那他估计也不会相信珊榕郡主利用他的信任，用他身边的人对她栽赃陷害。
既如此，有些话就不能再说了。
“时候不早了，殿下快快离开。”
“你可是我为珊榕郡主说话生埋怨？”司徒羿栩松开花湛芳腰身，花湛芳的手被握住：“她不过是有些刁蛮罢了，大是大非上还是清楚的，你设计她嫁入广陵王府，我不也没说什么，你又何必生气？”
冷笑：“殿下觉得奴婢心眼小，觉得奴婢说的不是真话，大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大将军纵女伤人，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罢了罢了。殿下，好走不送。”
司徒羿栩不信她说的话，也好，这世界上很多的教训非得自己吃了才能成长。
在花湛芳的眼里，司徒羿栩在谋略方面，还不算成熟。
尤其是他太信任大将军。
架空时代里，有大母这样为了主子鞠躬精粹的，会不会也有那种为了自己利益就不顾别人死活的？
尤其是看看珊榕郡主，眼里不就是只有她自己？
“好了，你别生气，珊榕的伤养好了便会来找你，给你赔罪。”
这话让花湛芳的汗毛瞬间直立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珊榕郡主是打不死的小强？怎么还能活着呢？
冷下脸，花湛芳声音也变得冷漠无情：“殿下，以后你我毫无瓜葛，你最好警告珊榕郡主不要再找我，否则，我一定会要了她的命。”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把花湛芳的警告放在心上。
“她知道你有神手，能够让她恢复容貌，其实她身世也很不容易，她母亲怀她的时候中毒，这才影响到她的容貌……你也知道，女子最介意容貌，她不过是性格乖戾一些，心是很好的。”
如果不是顾忌着身份差，花湛芳就要一耳光搭载司徒羿栩的脸上让她好好地清醒一下。
这些就是直男看不出绿茶的根本原因？
“殿下，如此心疼，为何不直接娶了珊榕郡主？别说她现在是王妃，就算是帝妃，只要殿下你想，还会有得不到的吗？”
这话很难听，难得司徒羿栩还未生气，花湛芳才发现他眼里的戏谑，才知道刚才那许多话不过是刺激她说出心里话的手段。
听见他说：“难得你呷醋。”
司徒羿栩从袖子里拿出玉佩塞进花湛芳的荷包里：“你知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才会用我给你的玉佩激怒珊榕郡主，下次莫要这样做，我已经警告过她和大将军，你是他们动不了的人，在宫里，你要保重，等着孤回来。”
花湛芳松了口气，转身走到窗口的六角桌上，打开妆箱，拿出隐形贴：“给你，以防万一，在下属面前，脸上的伤口还是遮一遮。”
这个架空时代容貌是很重要的，有的男子为了容貌还会涂脂抹粉。
接过隐形贴，司徒羿栩张口：“贵妃和官家还有一段日子才能回来，我已经交代把之前在边城跟着我的人的妹妹送进宫来，已经用了关系，很快就会调入福宁殿伺候。”
之后的话，不用吩咐，该怎么做都已经知道了。
画展饭给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只有把四大宫女从贵妃身边拉下去，她才有报仇的可能。
司徒羿栩交待一番，才在暗卫不断提示之下离开。
花湛芳看着他留下的东西苦笑，千机，簪子，哨子，还有即将要来的人。
她不知道欠下的人情怎么还。
突然想到司徒羿栩说韩娘子是替自己挡了灾，花湛芳觉得心痛的不行，也顾不得此刻已经是深夜，找到了韩娘子留宿的院落。
摸着黑走到偏殿，花湛芳刚推开门就听见韩娘子的声音。
“谁？”
花湛芳刚想开口，一道寒光闪过，利刃就放在了喉咙上。
“姐——”
利刃割肉的疼痛消失，距离不远的桌面上亮起火星，是火折子，没一会，温暖的烛火亮起。
“这个时候，你不睡觉到我这里来做什么——”韩娘子的眼睛落在她的腿上，眉眼弯了弯：“腿伤好了，我就说你，要是好了肯定是呆不住的，说罢，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难道说是饿了？”
韩娘子站起身子：“你想吃什么，晚点我们用的是红枣粥，热一热，你吃点粥还是想吃别的？”
花湛芳听不下去，她快走几步，从身后抱住韩娘子：“什么也不吃，就想抱一会。”
韩娘子拍了拍她的手：“天气越来越凉，过几天就立冬，既然不吃，就与我去榻上歪一歪。”
自是顺从，花湛芳与韩娘子躺在榻上，说着悄悄话。
“姐姐，你怎么没有和我说过，珊榕郡主的事情。”
花湛芳直觉韩娘子的脊背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恢复，手背被韩娘子拍了拍。
“你是说她被大将军接走的事情？”韩娘子翻身正对上花湛芳的眼睛：“接走了，人也废了，永远也不可能再出现于人前，广陵王给送了休书。”
韩娘子仰着盯着帐顶叹息：“她毁了我的容貌，这次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了。”
“姐姐，我觉得这件事不会就这样轻易结束。”
花湛芳见韩娘子满怀诧异地看过来，闭了闭眼说出了心中猜想：“姐姐，你可知道大将军的手下，很多战士都被迫解甲归田，成了善融郡主的陪嫁。”
“把自己手下的兵士给自己的女儿作陪嫁？”韩娘子有些不可置信，她声音都有些嘶哑，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莫晁说的，这件事还得从贺娘子说起。姐姐，你知道吗？像莫晁这样的人才，雍阳王见了雍阳王招揽，霍大人见了了要招揽，这样的人本可以在军中大展身手，却被迫——”
“你说，她成为郡主的陪嫁，并不是心甘情愿的？”韩娘子又问：“这不是给自己的女儿埋雷？断人前途的事情怎么能做，就不怕造反？”
“除非，这些人本来就是要被除掉的，或者说，并不是他的心腹，却又能力出众，就只好以疼爱女儿的方式把他们从军中剔除。”
花湛芳和韩娘子交换了眼神，韩娘子问：“你是怀疑，我家也被株连并不没有那么简单？”
“姐姐，算算年纪，莫晁比咱们大不了几岁，那个时候恐怕还是个大点的孩子，咱们这边十来岁就能参军……也许莫晁本来是大舅舅的手下？”
韩娘子起身，盯着花湛芳问：“你可有证据？”
“没有证据，只是我记得贺娘子说过一些关于莫晁的事，具体依然记不清了，姐姐，明日找个由头，让贺娘子进宫，咱们一问便知。”
花湛芳的这番推算并不算是空穴来风，给女儿陪嫁甲士，这在高门大户之中并不少见，可，那是人家的府兵，愿意陪嫁多少都可以。
可是，莫晁可是军户，要他们抛弃军户去保护一个女子，没有威胁，说出去谁信呢？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