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策，你信我吗？

    冬日的夜晚格外的长，说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他们做了种种猜测。

    根本就想不到或者联系不到大将军他们和霍大人的联系。

    “与人合作，或许并不需要什么联系，因利益而聚也不是没有可能。”

    花湛芳想了想，说了这样一番话。

    司徒羿栩点头，然，又问：“可是在明面上，大将军和霍大人的关系并不亲近——”司徒羿栩擦了擦花湛芳嘴角的残渣：“你还记得珊榕郡主和霍大人的婚约？”

    记得，能不记得？

    那时候霍大人直接对大将军府动手，那天还下着雨，要不是她把司徒羿栩化妆成女子，他们能不能逃出生天都不知晓。

    那会不是还觉得大将军绝不会和霍大人绝不可能合作。

    现在想想，那天大将军府里死的都是……

    “那天大将军和珊榕郡主并不在府里，他们去了哪里？”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司徒羿栩的手指猛然攥成拳，并没有回答花湛芳的问题，而是说：“死在里面的人，有一部分是陪着我从边城回来的部从，对我忠心耿耿——”

    好像突然看破了什么，司徒羿栩嘴角抽动片刻：“除了几个身手极为强悍的人活下来，其余身手一般的都没了，尤其是霍家老夫人介绍过来的谋士，一个没留。”

    此刻在两个人的推敲之下，真相才一点点的浮出水面，所谓铲除异己，铲除的不过是司徒羿栩的人，拔光他的羽翼，要他只能依附。

    依附并不是他们为司徒羿栩选择的最终的一条道路，他们还对敲骨吸髓，会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他的皇子身份。

    两个人在同时想到了这点，花湛芳出言安慰：“等你长成之后才动手，也算仁至义尽。”

    “若不是霍家老夫人极力护佑，我早就死了八百遍。”司徒羿栩垂下睫毛，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浇灭了心中的怒火，语气平淡。

    花湛芳看出他并不很想说这段回忆，岔开话题：“咱们倒是将错就错，把珊榕同郡主推进广陵王府，看看广陵王的态度，你能说他从未想过兄死弟继？”

    怎么可能不想呢？

    当今圣人只有司徒羿栩一个儿子，还是个被毁容的，兄死弟继就有很大可能。

    这种微妙的平衡就在司徒羿栩回来之后被打破了。

    霍大人权倾朝野，大将军暗地蛰伏，本来被世家大族追捧的广陵王，他们三个人如同一个铁三角，稳定且固定，谁也不会打破这个微妙的平衡，谁也不会和谁妥协。

    直到——出现了一个人打破了这个局面，就是在花湛芳手下改变容貌的司徒羿栩。

    没有人希望司徒羿栩回来。

    也没有一个人希望司徒羿栩能够出现在官家面前。

    更不会希望他获得圣人青眼。

    能帮他的，也的的确确帮了他的，只有花湛芳一个人。

    “所以，你还要回到贵妃身边？”司徒羿栩把青玉色茶杯放在桌子上，把糕点往花湛芳面前推了推：“留在这里。”

    这个节骨眼，她被人盯上，除了回到贵妃身边之后用贵妃引开视线，暂时想不到任何办法。

    还有很多疑问她在司徒羿栩这里是没有办法解开的，不如就在贵妃身边，很多秘密就是在无意之中得到。

    “殿下，霍大人最近与贵妃联系频繁，奴在贵妃身边才能发现更多事，咱们既然不愿意为鱼肉自然是要做一些准备，而不是……”

    耽于儿女之间的小感情中。

    知晓他们之间并不是单纯的男女感情，司徒羿栩过于依赖她的手，认为只有她才能够让他变得面目俊朗。

    所以才在这里苦苦纠缠。

    最后一句话，花湛芳并没有说出来，但是她觉得司徒羿栩应该懂得，他们现在的处境比之开始要好了很多，现在的主要目标就是找到三方联盟的基础。

    贵妃，或许是联盟之中最为薄弱的一环，无论如何，花湛芳还是决定要回去。

    听了花湛芳的话，司徒羿栩面色虽然还是很不好看却也点头：“既如此，我便送你回去。”

    “回去可以，可能不能借机做点什么，广陵王要我出来的目的我还不知道，总不能是送我去让珊榕郡主出气？”

    司徒羿栩皱眉，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是说？”

    “之前在宫里，我找到广陵王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本想引他来找我，看看是否能够套出什么话来，但是没想到他竟然直接送我去了大将军府，如今珊榕郡主彻底毁在我的手上，怕是广陵王也不会说出什么来。”

    叹息，花湛芳心里也知晓，她和珊榕郡主已经结下生死大仇，除非以后能治好珊榕郡主，否则，无论是大将军还是广陵王，他们得势之后，她的下场自然会很惨。

    更何况，花家那么多人……怎么就死的不明不白。

    但是她不后悔，珊榕郡主这种人，仗着自己的地位高，便愚弄、欺辱比自己地位低一些的韩娘子，还把他们这些人都姓名都不当命。

    活该有这个下场，不过要她偿命这件事，还得从公理来论。

    “你是想自己回到广陵王府？”司徒羿栩看透了花湛芳的想法，眉头锁的更紧。

    “你知道他对你好无善意，为何还要去？”司徒羿栩伸手握住花湛芳的手：“你若执意要去，孤便随你走一趟。”

    嘴角上扬，花湛芳虽不信司徒羿栩会爱慕她，但是却信他是的确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便点头：“也好，就说你找到了我，这样你与他们的关系也能好一些。”

    司徒羿栩此刻才看了看窗外，天已然快要亮了，他们竟然说了一.夜。

    “先不要管他们，你好好地歇一歇，你吃饱睡好，我们再去广陵王府。”

    花湛芳笑着点头。

    送走司徒羿栩，花湛芳躺在床上辗转，没一会困意袭来，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她起床收拾停当，打开门，把铜盆里的水倒入恶水桶，抬眼就看见司徒羿栩正在院子里练武，花湛芳知晓他的武艺好，轻功和武力都很棒。

    练武之人的耳力很好，花湛芳打开门的瞬间司徒羿栩就听见了，只是把最后一招收了才转身看她：“醒了？”

    “嗯，我把铜盆放下，咱们现在就走？”花湛芳不好意思笑了笑，她不知道他原来真的住在这个院子。

    早晨起来就看见对方，这种感觉还挺特别，有点不自然，花湛芳兀自镇定，开口询问。

    “先不急，你先吃点东西。”司徒羿栩走过来，冲她宠溺一笑，阳光下有些晃眼。

    花湛芳连忙收敛眼神，低下头，跟着司徒羿栩走，小厅里，花湛芳看了眼桌子上的饭菜，色相文具全，看着很是好吃。

    “是乐叔做的，你走后他就被我接到府里来，他知晓你爱吃什么，便都做了，你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吃的味道？”

    花湛芳站在桌子旁边，向司徒羿栩行礼：“谢殿下。”

    饭食和她在教坊司吃的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加精致一些，花湛芳心里有事，琢磨着怎么桃花，怎么脱身，吃饭便有些神思不属。

    “吃饭专心，完事过后再想，你这样不利于身子。”司徒羿栩念叨。

    花湛芳抬起头，促狭一笑：“你年岁不大，怎么懂如何养生？”

    许是看她笑，司徒羿栩恍惚了片刻才道：“霍老夫人教的，吃饭时要专心，不可着急或者心不在焉，你看你如此瘦，必是平时不爱护自己的缘故。”

    这下轮到花湛芳尴尬，她其实一直对于吃饭就是饿了随便找点吃的应付一下，从不会挑拣什么，吃饱就行。大母在的时候会监督她好好吃饭，饭食上也换花样做。

    大母死后，她一直浑浑噩噩，满心都是报仇，算计。

    吃饭，在他眼里也是为了活下去而已，还管吃什么，怎么吃？

    但是这话她是不能说，于是便点头：“奴家出身低微，只要填饱肚子就可，还得筹谋生计，行为不妥之处还请殿下多多包涵。”

    这话一出，花湛芳才觉得自己好像是怼人，尤其是司徒羿栩的眼睛中闪过几丝诧异，就听见他说：“我没有瞧不起你出身，只是担心你若长期下去，身子亏损不好。”

    花湛芳自然笑着点头，却根本不放在心上，她此时此刻心里只有谋划算计，其余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司徒羿栩大概是看破了花湛芳的想法，给她盛了一碗粳米粥：“你若是不好，大仇谁来报？”

    又给她夹了一著鸡丝：“你要好好保重，才能和他们周旋，从中得到你想要的，而不是折磨着自己，芳娘，你这样，若你大母泉下有知，怎会安心？”

    花湛芳嚼饭的动作慢下来，眼泪涌上，生生压回去。

    大母看她这幅样子也会说她不爱惜自己，也会怪她算计别人，夺人性命。

    应该想不到，她现在会变成如今心狠手辣的模样。

    低头喝粥，眼泪掉进粥里，本来是甜口的红枣粳米粥喝入口中，生生多出了几分苦涩之感。

    饭毕，花湛芳乔装了一番才和司徒羿栩坐上马车，出发前往广陵王府。

    广陵王府不是第一次来，花湛芳进去之后才发觉这里和第一次来有很大的不同，并不是格局变了，而是……

    萧条了许多，不只是因为如今是初冬，而之前来的时候是深秋，按道理说，深秋时落叶更多，会让人觉得萧条，可此时，地面山无落叶，整个院子却透出几分死沉之气。

    花湛芳跟在司徒羿栩身后走入花厅，坐定，等着小斯通报广陵王，花湛芳打量着花厅，装饰简朴到大概都不会有人相信这里是王府。

    “羿栩来孤这里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