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暖折身走到病床边坐下，房间的灯已经调到最暗，只剩一盏床头灯发出暖黄的光，眼前的人依旧紧闭着双眼安静地睡着，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脸色依旧苍白，白得好似那颗眼尾的泪痣都变淡了，下颌骨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棱角分明。

    她轻轻握住沈寒川打着点滴的手，真凉啊，得去冲个热水袋给他暖一暖。顾时暖边想着边起身去找热水袋，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

    寒川，这些年你到底受了多少苦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为你做，你可真是，好自私呢。

    她憋了一肚子的心疼和火气，都不知道应该先气还是先哭。

    昏睡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傍晚沈寒川才悠悠转醒。

    顾时暖看到他的睫毛颤颤好一会，才慢慢睁开眼睛，好像睡了太久还没缓过来，眼神里还有些懵懂，也不急着叫他，按了呼叫铃后，就握着他的手安静等着他完全清醒过来。

    又过了几分钟，沈寒川眼神逐渐清明，看清了顾时暖后嘴角上扬，给了她一个虚弱却真诚的微笑。

    “寒川，你醒啦，要不要喝水？”

    他确实觉得口干舌燥，发烧烧得嗓子冒烟，试着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声音，

    只能点了点头。

    “我把床抬高一些，难受的话就捏捏我的手。”顾时暖边说边按了床边的按键，床头缓缓抬高，大约到30度左右，沈寒川微微蹙眉，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她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试了试温度，插上吸管，送到沈寒川嘴边，看着他喝了小半杯，嗓子的刺痛感缓解了许多。

    顾时暖放下水杯，靠着他坐得更近些，开口说：“袁医生说你发烧引起了肺炎，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了。”

    “让你担心了。”沈寒川抬起手想摸一摸顾时暖的脸颊，却突然喉头一痒，忍不住咳起来。肺炎带来的咳嗽最是烦人，他一时间咳得停不下来，逐渐气促，连带着心率仪上的数字都蹭蹭往上蹿。

    顾时暖忙上去将他扶起来些，双手环过他的后背，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借力，又替他轻轻拍背，等着他自己缓过来。

    得知沈寒川醒了，袁晓带着两个护士过来，看了看监护仪器，拿出听诊器听了听，又问了问沈寒川本人：“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

    “啧。”袁大医生不满的咂嘴。“沈少爷，我劝你配合一点，否则我并不介意用你悲惨的过往换取某人更加无微不至的关怀。”

    说完，袁晓故意拿眼睛睨了睨顾时暖。

    沈寒川叹气，只能期期艾艾地重说一遍：“没力气，胸闷，想咳嗽，不发热了。”

    “嗯，加雾化，一天两次，饭前。”例行望闻问之后，袁晓在诊疗单上勾勾画画，又转头交代护士。“现在就去准备吧。”

    “可以吃点清淡易消化的食物，他体力恢复得慢，别着急，左右死不了。”

    这话是对顾时暖说的，接着袁晓又看着沈寒川补了一句：“沈少爷，这次也要乖哟。”

    看着袁晓白大褂的衣角消失在门口，顾时暖扭头回来，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我怎么感觉，袁医生给你治病…好像在公报私仇？”

    沈寒川闭了眼睛仰头苦笑：“他确实在公报私仇。”

    曾经的他是袁晓手里最不配合的病人，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可劲儿折腾，偏偏疑难杂症和突发状况又多，尤其棘手又难搞。人家感冒了自己吃点药就能好，他往往能由感冒引起高烧肺炎咳嗽心悸，背痛到只能僵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等一系列连锁反应，跟多米诺似的，经常把袁晓气得挠头跳脚，恨不得拿刀捅死他再自我了断算了。

    有一次被逼急了，袁晓咬着牙根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沈寒川，你信不信，只要你没死，我就往死里治你！”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得惜命。看着眼前还在努力给自己暖手小人儿，他心里流过一阵暖意。

    做完了雾化，刘姨正巧送了晚餐，清淡可口，顾时暖用小碗装出来一些清粥小菜，沈寒川慢悠悠吃下去半碗便说饱了。顾时暖也不勉强，只撤了餐具坐在床边陪沈寒川说话。

    “要不我继续请假陪你好了？”

    “咳咳，暖暖，你的生活不应该被我捆绑，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沈寒川温和地劝她。

    “可是你还在医院，我上班也不安心啊。”

    “有护工，在医院呢，不会有事的。”

    “那你答应我，不要自己忍着，也不要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别逞强，可以吗？”

    “好，都依你。”

    “那我每天来都要检查你有没有更好一点哦！如果没有…我就，我就…”顾时暖想不到能用什么威胁他。

    沈寒川也不急，就歪头挑眉看她能“就”出什么来，眼神里都是笑意。

    等到她沮丧的放弃了威胁他的想法，他微微用力将她向自己拉近些：“过来。”

    “我会努力恢复的，现在呀…我得对你负责。”他在顾时暖额头上落下微凉的一吻，附耳轻声说道。

    时间不早了，顾时暖喊了护工过来，才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