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顾时暖感觉到手被攥紧，手心里有湿冷的触感传来，立刻警觉的醒过来，在一片黑暗中听到了急促的呼吸。

    她忙旋开床头灯，不敢调太亮，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见沈寒川皱着眉头仰在垫高的枕头上，微张着嘴大口吸气，一只手捂着胸口，指尖都在颤抖。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画面，顾时暖依旧心里一慌，急急忙忙跪坐起来，扶着沈寒川的身子调高床头，又拿过旁边的枕头垫在他的身后。

    他身上软的厉害，完全用不上力气，顾时暖扶着抬高的时候头晕得厉害，一时间眼睛也不敢睁开。他费力的呼吸，但却感觉到吸进的气很浅，只在上呼吸道走了一圈又呼出来了，根本进不到肺里，冷汗“唰”地一下就冒出来了。

    顾时暖翻身下床，熟练的拿药喂药喂水，又打开制氧机，调好出氧量替沈寒川戴好，见人坐着坐着就要往旁边歪，忙又把人搂到怀里，攥着他的手边抚着胸口边轻声安慰：“寒川，就好了就好了啊，忍一忍，辛苦你了寒川，没事了没事了啊…”

    他说不出话，只能颤着指尖捏了捏她的手，努力缓着。

    沈寒川其实晚上睡得好好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不适的感觉，可睡到半夜突然觉得胸口发闷，正打算将床头调高，一阵钻心的刺痛袭来，浑身一颤，全身的力气瞬间就被抽干了。整个人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缺氧带来的窒息感让他如坠冰窟，好在顾时暖的手和他交握在一起，她也像之前承诺的那样，只要自己轻轻捏一捏她的手指，她就能醒过来救他。

    沈寒川难受了多久，顾时暖就在他耳边安慰了多久。来回无非就是那么几句话，可在此时的他听起来就像是天籁，软软的语调，轻轻的淌进他心里，氧气面罩上呼出的水雾都开心得飘起来，心脏边抽痛边乐开了花。

    直到恢复些许力气，沈寒川捏了捏顾时暖的手，用低弱的声音说：“没事了。”

    顾时暖亲亲他被汗湿的额角，尝试将面罩拿开。

    她扶着人小心翼翼地靠回靠枕上，在几乎呈90度的床头又缓了一会儿，沈寒川勉强平复了呼吸。

    “别担心。”他说，还努力攒起了一丝惨兮兮的笑容，看得顾时暖鼻头一酸。

    她去衣帽间拿干净的睡衣替他换上，尽可能不让大少爷出力气，饶是如此，抬抬手抬抬背的，也能让沈寒川晕得闭上了眼睛，呼吸又急了两分，吓得她心惊胆战。

    好容易换好了衣服，顾时暖去冲了小半杯糖水，怕发作太消耗体力，别一会儿又低血糖了。

    沈寒川乖乖喝水，喝完了朝她眨眨眼，像只无辜的山狸猫：“夫人，歇下吧。”

    顾时暖白他一眼，什么时候还贫嘴！

    手下倒是轻轻将靠枕抽掉，又慢慢放低了床头问：“这样可以吗？”

    大约到30度的时候，沈寒川说：“可以的。”

    顾时暖闻言停了按键，翻身上床，又不放心的将耳朵贴到他胸前感受了一下心跳，关灯躺好。

    房间里重新回归黑暗，才过了没几分钟，沈寒川微喘的声音传来：“暖暖…还是…坐起来吧。”一句话喘了好几次。

    顾时暖当然没这么快睡着，边旋亮灯边说：“躺着难受是吗？”

    “嗯…闷…”

    唉…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心疼得要命，认命的去调床头高度。

    袁晓说不能过度依赖制氧机，还是要靠自主呼吸来锻炼心肺，否则随着年纪的增长会衰弱得更快。沈寒川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因此拒绝了顾时暖要再给他吸氧的提议，就这么直直的靠在床头。

    虽然有靠枕帮忙，他还是得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要不然靠着靠着就会往下滑，现下又没什么力气，撑了没几下手臂都发抖，看着着实辛苦。

    顾时暖干脆直接把他又揽过来，抱在怀里睡吧，同甘共苦也不错。

    “暖暖，你好好睡…别跟我一样。”沈寒川哑着声说，想把自己挪出来，还没挪几公分又被顾时暖抓回去。

    “别乱动，你这样没法睡，我怎么可能扔下你不管，自己睡安稳觉？”她有点来气，到底懂不懂自己有多招人疼啊？

    这副身体真是，拖累人，沈寒川想。

    他难受得紧，软在顾时暖怀里，心情还是郁闷起来，闷闷的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顾时暖反问：“那你为什么又要说别担心？”

    沈寒川一愣，好像是诶。

    “寒川，病了不是你的错，所以别说对不起。也别说别担心，你难受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要做的，就是坦然接受我的担心，大方接受我的照顾，然后快点好起来，知道了吗？”她有理有据一板一眼地说。

    沈寒川觉得逻辑完全没有问题，但是：“那我…总该说些什么吧？”

    “说你爱我，笨蛋。”

    “我爱你。”他从善如流。

    “还有，不许再喝酒了。”顾时暖故作凶狠。“这是家规。”

    就这样挨了一晚上，天将亮的时候沈寒川总算能稍微躺平了，可是坐了一夜腰背早就痛得动都动不了了，虽然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可顾时暖扶着他慢慢躺下的时候，甚至感受到他背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的抽动。

    她在他右侧垫了两个软枕，帮着人侧身到右边，以半卧的姿态趴在枕头上，自己拿了精油绕到他身后，熟练地按揉起来，一直到僵硬的肌肉恢复弹性才停下来。

    顾时暖本想问问袁晓，被沈寒川阻止：“我就别去找骂了，左右是那些老毛病，之前也是这样，缓过去就好了。”

    看他虽然还是苍白虚弱，但好在不会喘不过气了，顾时暖也没再说什么。

    她一夜没睡，无奈最近馆里太忙了，不好请假，第二天还是准点去上班了。沈寒川被她下了禁令，必须在家休息一天。她知道，这样的发作其实很耗体力，哪怕难受劲儿过去了，身上也会恹恹的没力气，精神头也不好，仔细交代了刘姨就准备出门。

    沈寒川怕她没休息好，不放心她开车，勉强撑着精神交代了小周送她，晚上再接回来，又睡了过去。

    上班路上顾时暖还是不放心，给袁晓发了消息，他的回复跟沈寒川大同小异，也是说不太严重的话，缓过来就好，休息一天就行，只是要提醒他不要太累。

    可是沈寒川太忙了，很多事情只有他能做，没人能帮他，第二天还是白着个脸去公司了。

    这年的最后一天，两个人分头忙到倒头就睡，谁也没醒着迎接零点的钟声。顾时暖甚至连晚安吻都没来得及要，就“咕咚”一下睡着了。

    当新一天的朝阳升起之后，她睡眼惺忪的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比她早醒一会儿已经靠在床头缓神的沈寒川，悔得挠头：不完美，去年的最后一天不完美！

    压根不知道在她睡着以后，沈寒川又起身悄悄在她那一侧的床头柜抽屉里放了个新年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