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享之

    《陛下要你三更死》

    第十六章  汪享之

    阿从再次见到赵柬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天后了。此时暑日过了大半,不知不觉要到了九月。一场秋雨过后,翠绿消失,皇宫内的梧桐树像染了一层金黄色的霜,叶子落了满地。风再刮起,森森凉皮慢慢钻进她的细颈中,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宫道两边有零零散散的宫人在掌事的指挥下,拿着扫把在扫地上的枯叶,发出刷刷的擦地声音。

    她本来正百无聊赖的窝在高高的墙头发呆,站在高处远远的看到赵柬的影子,想起这小子自从那日她们二人被劫持赵逋命令他在府上禁足,从那之后,她已多日未见他。

    阿从于是干脆从墙上跳了下去,慌忙套上鞋子就往外狂奔而去,远远的瞧见赵柬,抬起胳膊咧着嘴就朝他疯狂摆手打招呼。她实在太无聊了,自从新朝起,这偌大的宫廷,她没有几个识得的旧人。

    谁知赵柬看见她,脸上一脸尴尬不知所措,好似并不愿意见她一般,竟硬生生改道转身朝着反方向拔足要跑开。

    阿从觉得奇怪,大声喊他:“喂!赵柬,你什么意思?看到我跑什么——”

    还好她最近胃口大开,吃的好睡得香,体力还不错,见赵柬跑,她径直就也去追赶他。赵柬见她追来,一边叫一边狂跑:“你别过来啊——”

    阿从一边累的半死一边大声质问他:“你什么意思,见到我——跑什么——”

    两人一跑一追,一前一后绕着宫殿绕了大半圈,像是场筋疲力竭的马拉松。赵柬边气喘吁吁的跑边不敢回头大声道:“皇兄说,若再有宫人看到我来找你,就再罚我禁足一个月——阿从,你行行好,别撵着我了——”

    他话音刚落,阿从的视线范围内只有赵柬的青色袍衫,长时间的体力消耗,她的脑袋缺氧头晕眼花,眼前几乎都要有了金星在摇晃。离赵柬的距离越来越近,她憋了一口气提速伸手就要把赵柬抓住:“看你还往哪里跑——”

    阿从伸手抓住赵柬肩膀的同时,两个人体力不支身体倾斜失去平衡,突然一同撞到了两个人的中间。阿从和赵柬扑通歪歪扭扭摔倒在地上,阿从头还没抬起来,就听见赵柬边捂着眼睛边欲哭无泪的连忙控诉道:“陛下,我这回没看见她啊,我真不是来见她的!母后叫我进来陪她吃饭!”

    阿从在地上灵活的爬起来,脖子一僵,心想冤家路窄竟然撞到了赵逋,在心里预备好笑容准备抬头道:“陛下——”

    却在抬起头的一瞬间呆滞在了原地,话卡在了嗓子眼里,因为,她看到了一张莫名有些熟悉的脸。那个人站在赵逋的背后一尺距离,脸上一侧戴着半张面具,面具边沿的地方不难看出有烧伤的痕迹。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没有任何表情,神情冷漠的跟在赵逋身后。

    阿从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望着那个黑衣男子半天没说出话。赵逋看了她一眼,扭头又望向那名黑衣男子,淡淡道:“享之,今日就到这里,你先出宫去吧。我交代你的事,别忘记了。”

    黑衣男子躬身沉声道:“是,陛下。”干净利落的转身而去,目光略过阿从身上的时候没有一丝波澜,冷漠寂静的,让阿从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可是,即使他戴了半张面具,她怎么会认不出他呢?

    汪享之。

    师父。

    她看着黑衣男子慢慢走远的身影,默默在心里喊了声师父。原来师父还活着,太好了。

    赵逋顺着她发呆的目光望了过去,神色莫辨,眸子漆黑凌厉,声音却很和缓:“你可识得他?”

    这个问句像淬了寒毒的弯钩,稍有不慎就会被破肉伤髓,阿从心脏一凛,收回目光和神思,干笑了笑:“怎么会呢?我只是初见觉得那位大人有些奇怪,脸上好像受了伤,要戴着面具。”

    赵逋微微笑了笑,也并不拆穿她:“你可知他是谁?”

    这正顺了她的意,她也想知道他是谁,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人究竟是几分真实的他。

    阿从顺着赵逋的话开口勉强笑道:“是谁啊?”

    赵逋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的脸,似乎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反应:“他叫汪享之,是朕手下的慈影卫首领。”

    阿从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被一旁的赵柬抢了话头,赵柬惊呼道:“慈影卫?!皇兄!慈影卫不是一直邓姜在管吗?你怎么会让这个凭空出来的汪享之做了首领,他有什么本事,凭什么啊?!!”

    赵柬声音愈大,阿从的脸色苍白,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从前为什么会在宫中遇见汪享之。

    慈影卫是民间广传的赵氏手中的杀手锏,一支冷酷无情的暗杀机器,所过之处,枯骨遍布,尸山血海。从赵氏起府从边疆时就开始声名鹊起,一直到了京城。

    汪享之竟然成为了慈影卫的暗杀首领。

    阿从被这个新接收而来的消息冲击的差点站不住脚,她有些失神,垂眉无精打采的作揖想要告退道:“陛下,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宫休息了。”

    也没等赵逋说话,就兀自转身走了。赵柬一脸懵,想要过去叫住她:“阿从,喂,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赵逋看着她的身影若有所思,摩挲了下手上的玉扳指,探身抓住赵柬的肩膀,岔开话题道:“你不是要去母后宫中吗?朕正好顺道,和你一起去找母后请个安。”

    从中安宫中请安出来后的赵逋,回到明文殿,在窗前立了许久,忽然叫了冯内监过来,沉声吩咐道:“给下面的人吩咐,让汪享之今夜来明文殿见朕。”

    回到照华宫躺在屋顶翘着腿发呆的阿从,还没有从再次见到汪享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幼年在宫中讨生活,遍受欺凌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比她大五岁的小宦官。他比她年龄大,总是趁着宫人不注意,把食物偷来给她吃。据说他是家徒四壁被家人花了十两银子卖掉宫中做内监的,他年龄比其他内监小,总是寡言少语,刚进宫的时候总是被人拳打脚踢。

    但阿从知道他功夫很好,因为也是他主动教给她不成熟的刀术和简单的功夫,让她保护好自己。于是,自然而然的,阿从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认了他做师父。

    阿从曾经边狼吞虎咽吃东西,边窝在宫殿角落含混不清的问他为什么明明会功夫却被欺负不还手。她仍然记得那个少年斜靠在墙角,平静又冷漠的说了几个字:“他们不值得我动手。”

    阿从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脸颊被食物撑的鼓鼓囊囊,梳着歪歪扭扭的垂髫,开口问道:“那谁值得?”

    那少年当时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那少年就是今日所遇的汪享之。

    后来,在阿从被凛妃收养之后,她的处境好转,可等她好不容易从凛妃宫中溜出来偷跑去找他的时候,却发现汪享之再不在宫中。

    她曾暗自在宫中打听,有当时认识汪享之的宫人说他触犯了哪个宫的贵人,被打了几十大棍,半死不活的被下面的人裹了张毯子扔到宫外去了。

    阿从记得她听到消息的那天是个傍晚,黄昏将至,天空被泼了一盆金色,她

    边号啕大哭边狼吞虎咽本来要带给汪享之的酥糕。

    竹柏修长的影子在月光下微微摇曳,御花园的角亭里的石桌上放了一秉上好的长方盒,丝绒衬在盒底,里面放着一秉上好的宝刀。这是上好的昆吾刀,用千年寒铁锻打而成,需要经验老练的工匠用世上最好的材料制成。

    汪享之善用刀。

    赵逋要把这把刀赏赐给他。

    赵逋负手而立,听到身后来人的脚步声,等到脚步声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就淡淡开口问道:“你与白天那位姑娘相识?”

    汪享之听到赵逋的话手指紧绷而身形不动,整个人高大挺拔如同参天的古树,他沉默了一会,低声答道:“是。”

    赵逋又问:“是当年朕让你进宫探听消息的那几年吗?”

    汪享之目光下敛,唇线绷紧,又低声答道:“是。”

    夜晚的风把御花园里的一侧竹林吹得叶子响沉,也把赵逋的衣角微微卷起,把他的思绪也搅得烦躁,他忍住不知为何升腾而起的怒气,压着声音道:“你们二人什么关系?”

    汪享之手指一僵,脸色不变,还是那般冷木漠然,可语气中有了一丝松动:“是属下的徒弟,属下教了她一些自保的拳脚功夫。”

    赵逋听后,隔了一会,忽然转身伸手将长方盒中的昆吾刀拿了出来,他的身手行云流水,刀鞘锵然离刀,明亮璀璨的刀锋冷飕飕的发出寒光,陡然刀刃就奔汪享之而去。

    汪享之压住自己体内条件反射的防御动作,任由赵逋手握宝刀倏然断了一撮自己额前的头发,吹发可断的刀刃冰凉的贴在自己脖颈之间。

    断发悠悠然的往地上飘落,赵逋将刀横在二人之间,与汪享之对目而视,他的声音低沉危险:“享之,再没有第二次。听到了吗?”

    “欺瞒是任何君王都不能容忍的事情。”

    “把刀拿走,滚回绩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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