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叫你三更死》
长信宫
这日一大清早,长信宫就来了人将阿从叫了过去,说是太后要见她。
蒲页有些担心,攥紧手背立在阿从身边:“公主,我们要不要去找找陛下?长信宫肯定要为难您,指不定又怎么针对咱们……”
阿从欲哭无泪:“阿页,我真想离开这皇宫。”
蒲页一听她这话,忙捂住她的嘴,快步走到门口望了望没人,又把窗户关住,这才低声道:“公主说话要当心。”
后又停顿了一下,“公主若当真想出宫,奴婢一定竭尽所能。”
蒲页一向小心谨慎,此刻语气坚定,倒是有些出乎阿从的意外。
阿从笑了笑:“我若逃走,阿页你该怎么办?”
“宫里不会放过你的。”
蒲页咬着嘴唇,泪又落了下来,低着头眼眶又红了:“奴婢只是觉得公主实在太受欺负,若您能离开这里,蒲页即使是死也值得了。”
“公主,您要不然去求求陛下,求求他让您出宫。”
阿从笑了笑,帮蒲页擦了擦眼泪。
她轻轻抱着蒲页,声音很轻。
“阿页,我从小就知道,在这个地方——”
“请求别人的善心,是最没有用的事情。”
*
阿从到时,长信宫殿内时不时传来谈笑声。
她走到门口,长信宫的内侍向里面传话。太后杜绰收起笑意,抬眼望向她:“你来了……”
“坐。”
太后杜绰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一个位置。
右手边是之前和阿从大打出手过的杜逢宜,她的兄长杜逢彦也在。
再左手边还有两名女子,一位身着紫衣明媚皓齿顾盼生辉略显倨傲,另一位浅绿色广袖襦裙、看起来温柔端雅气质温和。
杜绰出身名门,在第一任侯府夫人因病逝世后,与宁意侯结为良缘,育有赵澈、赵柬两个儿子。她们夫妻二人患难与共,与自己的丈夫、儿子一同经历了种种大起大落。
虽然她不是赵逋的亲生母亲,但也很受赵逋的尊敬。
见阿从进来,杜逢宜冷哼一声,扬着脸不太高兴,语气有些嗔怪撒娇:“姑母,她怎么也来了?早知道她要来,我今天才不要来!”
杜逢彦年纪稍大,更稳重些,没等太后杜绰说话,就先低声呵斥道自己小妹:“逢宜,不可胡闹!”
杜逢宜气的原地跺了跺脚,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太后杜绰看起来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前几日南方的官员送来了几笼蟹,我让御膳房今日做了做,想要邀大家来尝一尝。秋天的蟹,吃起来是极好的。”
身着浅绿襦裙的女子是孟玉璞,御史大人孟廷中的掌上明珠。孟玉璞笑了笑,言语之间春风化雨,让人听着很是舒服:“托您的福,我们几个今天是有口福了。”
太后眉眼俱笑,对这女子很是慈爱:“几年未见孟夫人,不知你娘如今可好,有空让她来宫中看看我这老婆子。”
孟玉璞点了点头,耳上的珍珠耳饰点缀的面颊恰到好处,面容明珠当照。她笑着:“今日知我要来宫中,母亲还与我抱怨不能陪我一起来看望太后娘娘您,让她挂念您的很。”
她们这边说着,就见内侍又快步走了进来,低声禀报:“太后娘娘,陛下与二位王爷已经到了。”
赵逋身穿一身常服,与睿王赵澈、昭王赵柬一同出现在了门口。
赵逋的视线从阿从身上一扫而过,似乎对她的出现一点没有惊奇。
见到赵逋,在座的众人纷纷起身作揖:“陛下!”
太后杜绰笑了笑,朝赵逋伸手:“陛下来我身边坐。”
“陛下日理万机,今日怎么想起来来我这长信宫?”太后笑着看向赵逋。
“儿臣想着多日未来给母后请安,又临近母后生辰,于是就叫着睿王、昭王一同来,看看母后今年寿宴想如何办?”
赵柬也迫不及待插嘴:“母后,皇兄啊一大早就把我们两个揪了过来,他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进献给您。”
太后杜绰眉开眼笑,眼角都要有了泪光,握着赵逋的手:“陛下有心了……”
“我一个老太婆的生辰嘛,一切从简不必铺张浪费。”
又望着赵澈和赵柬笑着道:“你们跟着陛下来,今日也是有口福。我正要御膳房把前几日南方送来的秋蟹做了,让逢彦他们来吃呢!”
赵逋也笑:“那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杜绰若有若无的扫了眼孟玉璞,又面对赵逋,笑着道:“陛下公事缠身,身边该有个贴己的人了。”
此话一出,长信宫内众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俱是大气不敢出。
赵逋年少就跟着父亲东征西战,走南闯北,人生大事一直没有安定下来。登基之后后位空缺,后宫没有一位真正意义的妃嫔。
惹得朝中与民间向来闲话不断,文臣们因为皇后人选、后位空缺的事上柬了无数次,都被赵逋扔到了一边。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位陛下在想些什么。
闻得太后此话,赵逋笑了笑:“母后不必为儿臣的事忧心,儿臣自有打算。”
赵逋避重就轻,不以为然。
而今日太后杜绰仿佛铁了心要一路走到黑,仿佛听不懂皇帝的弦外之音,仍旧笑道:“我只盼陛下能够理解本宫的用心良苦。”
谈笑之间,太后突然起身:“今日秋高气爽,皇帝陪我出去走走吧。”
赵逋点了点头,又见太后走到孟玉璞身边,拉住她的手,含笑道:“玉璞,你也来吧。”
太后杜绰与赵逋一行人前脚刚走,杜逢宜就忍耐不住,走到了阿从面前:“呦,还以为是谁呢?你竟然还能毫发无损的回到皇宫,我以为你都要死在宫外了。”
杜逢彦凳子都没坐热,眼见自家小妹又要生事,忙起身将她拽了回来,厉声道:“杜逢宜!住嘴!休要胡说。”
杜逢宜被兄长当着众人面呵斥,很是不忿:“兄长我哪句话说错了,这宫中她是最该死的那个人!陛下不知哪里鬼迷心窍,竟要留下这样的人!”
“杜逢宜!!!”
在杜逢彦暴怒之前,杜逢宜赶紧捂着耳朵溜之大吉。
杜逢宜刚想溜走,就被一双手抓住。
她以为是自家兄长,刚要抱怨:“哥你就不能维护下你妹……”
然而,一转头,却是阿从抓住的她。
阿从一脸冷淡,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看的杜逢宜心里直打怵:“喂!你想干什——”
她话还没说完,阿从就发疯了一样拽着她就打,有头发拽头发,有胳膊拽胳膊。
两个人扭打在一团。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当众发疯。
去他大爷的皇宫。
阿从将所有的愤恨都发泄在杜逢宜身上,两个女人撕扯在一起。
杜逢彦看自家小妹被打,连忙想要上前拉住阿从,可是旁边有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赵柬笑着如鱼得水用手搭在杜逢彦肩膀上,将他与这两个厮打中的女人隔开:“杜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姑娘家的事,咱们男子不好插手。”
杜逢彦禀性重礼的儒生,心知自己妹妹惹事在先,多次劝告不听,如今吃了硬亏只能自行吞下。
杜逢彦叹了口气,心中也还是焦急的打转:“是在下没有教好她,昭王、睿王,可否请二位劳驾让阿从姑娘停下来。”
见两个小姑娘仍然没有停手的意思,杜逢彦有些着急,赵柬一个没看住就被他挣脱开来。
杜逢彦一只手拉一个人,上前一大步插到中间:“你们两个——”
话还没说完,斗争兴致正浓的两个人一人一拳,没有落到对方脸上,反而同时来不及收手迎面重击到了杜逢彦脸颊上。
“嘶——”
赵柬在一旁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摸了摸脸,暗自庆幸没有打到自己身上。
杜逢彦生生挨了她们二人的拳脚,捂着脸痛的半天说不出话。
杜逢宜见自家兄长被误伤,架也忘了打了,到杜逢彦身边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的时候还要恶狠狠瞪着阿从:“都是你!你竟然打我兄长!”
阿从披头散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她。
她冷冰冰的望了这对兄妹一眼:“活该。”
阿从语气恶劣,盯着杜逢宜:“再没事找事,我以后看见你就打。”
一屋子人,突然有个陌生的声音忍不住笑出了声。
阿从闻声望了过去,是那个穿紫衣的女子。
她差点忘了其他人的存在。
杜逢宜听到笑声,脸上火辣辣的,有些下不去面子,她不敢再对阿从拿乔,只得气急败坏的朝紫衣女发威:“周穗,你笑什么!”
周穗是当朝周大将军周珩的独女,自幼在军营中长大,性情凛冽桀骜。
周穗才不怕她,扬着头嗤笑:“我不像有的人,天生擅长闯祸。”
杜逢宜气的在原地跺脚,只得拉着杜逢彦衣袖告状:“兄长!你看她!”
杜逢彦似乎这才意识到方才周穗也在场,竟在她面前出糗,登时脸上涨的通红,也顾不得疼了,用广袖掩面疾驰而走,往殿外去:“杜逢宜你走不走了,你若不走,我就自己先出宫了。”
太后与赵逋他们一行人回来后,殿内方才闹得一团糟已经被收拾的看不出任何痕迹。在赵柬的周旋下,软硬兼施让长信宫方才在场的几个下人闭了嘴。
太后纳闷:“逢彦他们兄妹俩人呢?”
赵柬笑着答:“杜兄说下人来信舅舅突然有事找他,就带着逢宜一起先行出宫了。他让我给您道声歉,不能陪您一起吃饭了。”
“是吧,三哥?”
他想拉赵澈下水,以增加可信度。
太后狐疑:“是吗,澈儿?”
赵澈扫了一眼对面慢条斯理吃条头糕的阿从,淡淡点了点头:“如柬儿所说那样,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