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安道

    《陛下叫你三更死》

    琅安道

    琅安道在她的人生中是有着特殊的存在。

    辅将芜应当是骄傲的,他是宣景帝最小的儿子。凛妃虽不受宠懦弱无争,但因宣帝子嗣不多,对于这个小儿子的出生可谓是欢喜的很,未到开府的年纪就给尚满十岁的辅将芜封为承王。

    本来他们母子在琅安道生活的很平静,如果没有遇到阿从的话。

    阿从在整个皇宫都是讳莫如深的存在,人们将她视为一个隐形人,仿佛听不见看不到她。

    人人都暗地里说她是陛下的女儿,但却不是公主。

    她可以在任何皇帝看不到的地方胡闹,所有人都对她置若罔闻,避之不及。

    那些年幼的尚不知事的贵族会连同公主们,以为她是皇宫买来的小奴隶,大笑着要把她抓起来。她跑啊跑,躲进各个宫殿的角落,也就练就了一身逃跑的本领。

    她向来擅长嗅出危险讯号,然后逃跑。

    阿从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她的存在就是个错误。无论她生或者死,都没有人在意。

    除了琅安道,琅安道给了她短暂的栖身之处。

    宣景帝来琅安道的次数并不多,可偏偏就在宣帝心血来潮未经通报径直走进殿内时,迎面就遇到了正在跟着辅将芜认字读书的阿从。

    宣帝不认得她是谁,以为是琅安道的女侍,但见辅将芜如此亲近一个女侍,觉得不甚体面,脸色很是不悦:“从今天起,这个女侍不用待在琅安道了。”

    凛妃在一旁战战兢兢,只好俯身称是。

    宣帝离开后,辅将芜不以为然,继续教阿从认字。待阿从回自己的住处后,凛妃忍不住劝他:“阿从不宜再待在我们这里了。”

    辅将芜慢条斯理的收起砚纸,起身回视母亲:“母亲何意?”

    凛妃叹了口气:“阿芜,你当知道这小姑娘的身世。她会给你带来麻烦。”

    辅将芜不以为然:“我只知道我应该帮她。”

    “母亲不必过于忧心,不久待及冠之日儿臣就可出宫开府,到时将阿从一同带出宫。陛下不会知道的。”

    凛妃坐在一旁连连摇头,默不作声流泪。

    蹲在外面偷听的阿从,从那以后,每日都掰着指头数距离辅将芜及冠的日子还有几天。

    她甚至还给兄长准备了及冠的礼物。

    辅将芜带着她登高楼看月,他们一同坐在高高的屋檐上,辅将芜指着远处灯火阑珊的宫外:“阿从你看,陛下分给我的王府就在那里。”

    阿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看到点点灯火:“兄长会带我一起去吗?”

    辅将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兄长当然会带着你一起去了,还有母亲。”

    翘首以盼的及冠日并未来到,反而先被宣帝再次撞到了面。她站在高楼上,等待着辅将芜,迎面却被揽着宫妃酩酊大醉的宣帝撞了个正着。

    酒醉的皇帝却突然异常清醒,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是谁,一把将宠妃推到一边,提剑震怒就要斩杀妖女:“好啊!你这个余孽竟然还敢来见朕!”

    “和你那个不知死活的母亲一样惹人生厌,朕今日一定要杀了你!”

    醉酒的皇帝提剑就要登高楼杀她,一旁的宫妃和内监见惯了皇帝暴怒的脾气,一时之间跪在地上也不敢拦。

    阿从脸色苍白,只望见皇帝醉醺醺的拿着剑对着自己而来,她只好往后退,退到高楼边沿,腿脚发软愣在原地反而一动不动。

    宣帝望着她那张愈加清晰的脸庞,和记忆中那张脸合而为一,脸色更加难看,口中念念叨叨:“我早就该杀了你……早就该……”

    他的剑朝着阿从迎面而来,阿从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条件伸开胳膊想要推开宣帝,却感觉同时一股大力把自己拽了一边,只听到一声痛苦闷哼,而自己手臂推开了那人。

    阿从睁开眼睛,却只有脸色惨白。

    飞奔过来的辅将芜挡在她的身前,正面迎接住了宣帝的那一剑,又在她大力使劲一推之后,胸前皆是鲜血的辅将芜被她推下了高楼,坠了下去。

    飞速下坠的辅将芜望着她的眼睛,唇边带着血,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可她却听不到他在对自己说什么。

    好像在说,别怕……

    闻声赶来的凛妃恰好遇到这一幕,仰面望见城楼的争执,看到自己儿子坠楼的样子,崩溃的发疯飞奔过去。

    醉酒的宣帝登时清醒过来,扔下剑,冷淡的望了她一眼,暴喝下面的众人:“一帮废物!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速宣太医!”

    阿从仍旧立在高楼,望着抱着辅将芜在怀撕心裂肺的凛妃,浑身血液发冷。

    她想要过去,却只能眼睁睁看到辅将芜满身是血的身体被乌泱泱飞奔而来的太医带走。

    自那日后,琅安道的大门紧紧的向她关闭。

    她无论风雨雪,立在殿门外,出入的女侍内监都置若罔闻,当她不存在。

    阿从蹲在琅安道的门外不肯离去,她抓住终于出了宫殿的凛妃裙摆,低头请求:“娘娘,求求你,让我见见他。”

    凛妃声泪俱下:“你还有什么脸见我们母子,你这辈子都不要见将芜了。求求你,就当我求求你……”

    “他替你挨了陛下一剑,又被你亲手推下楼。”

    “不要再来了……”

    阿从浑浑噩噩的走开,望着自己的这双手,失神了许久。

    是她亲手将他推了下去。

    是她的这双手。

    她害的辅将芜坠楼,再也无法醒过来。

    深夜在噩梦中惊醒的阿从躺在床上额头上满是冷汗,蒲页在外间被她睡梦中的声响惊动,小跑了进来:“公主,怎么了?”

    阿从摇了摇头:“没事,做了个噩梦。”

    “阿页,我想出去走走。”

    “你先睡吧,别跟来了。”

    她一个人出了照华宫,大概是还在梦中,她不由自主的又来到当时的那个高楼。

    慢慢的,慢慢的脚步似有千斤重。

    太久了,隔了那么多年。

    她终于再次登上了这里,阿从展开双臂,站在楼阁边沿,感受高处的风吹动她的衣摆。

    耳边听见有脚步声,她回过头,看到那个人脸的样子不是记忆中的凫将芜,一时有些失落。

    是赵逋。

    赵逋走到她的身边,她好多日没见他了,此时一见,不知为何觉得他憔悴了不少,可能最近朝内的公事着实繁忙。

    他也学她的样子要登上高楼:“怎么半夜要来这里?”

    他的脚步往上迈,被她突然急声拦住:“陛下别过来!”

    她的头很疼脸色惨白,眼前仿佛又出现当年辅将芜被她推下去的样子,辅将芜和赵逋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赵逋没有听她的话,仍是到她的身旁,与她并肩站立在一起:“为什么?”

    阿从身体颤抖,她声音中带着恳求:“求求你,别在这里。”

    “别站在我身边……”

    “我把他从这里推了下去,是我,是我把他推了下去。”

    “是我害的他。”

    赵逋在茫茫夜色中低头望着她的脆弱,见着她的崩溃,慢慢的伸出双手,抓住她的手:“我在这里。”

    他的声音很低:“我一直在这里。”

    带着安慰想要一点一点抚平抚平她的焦虑和不安。

    他站在高楼把她拥进怀中。

    *

    明文殿。

    “邓姜,查到了什么?”

    慈影卫副首领实在不理解这位陛下大半夜把自己叫进宫来,竟然是问自己去查前朝的旧事有什么进展。

    邓姜不敢问,只好老老实实回禀。

    “回陛下,琅安道那位坠楼似乎确与宣帝酒醉有关。”

    “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臣并未查到。”

    赵逋被这一连三否搞得冷脸,邓姜心里有些发怵,生怕陛下觉得不中用,试探的继续说道:

    “但属下查到了一些关于这位公主身世的捕风捉影说法。”

    赵逋听完邓姜的报告,良久未说话,邓姜心里直打鼓又打哈欠。困啊,着实是困啊。

    三更半夜进宫,谁跟自己命这么苦被圣上耳提面命。

    还是汪享之那个狗贼会享清福,滚到绩州天高皇帝远。

    脏活累活都是自己的。

    邓姜越想越有些不忿,又想到那个姓汪的趾高气昂对谁都不理不睬的狗样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赵逋突然开口:“你去查查琅安道那个辅将芜。”

    邓姜一脸懵:“他不是一直昏迷不醒吗?”

    赵逋陷入沉思,半晌开口:“我怀疑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邓姜皱眉:“陛下的意思是?”

    赵逋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拨开了一支兰花,冷哼:“或许,她这位皇兄本事大的很。”

    邓姜躬身:“属下即刻去查。”

    邓姜离开之后,赵逋看着沉睡的夜色良久未眠,突然想起方才那个小姑娘冷风中站在高楼的样子。

    “你倒是对你这个皇兄情深的很。”

    左一个皇兄,右一个师父。

    这个宫中倒是一个接一个,尽是你挂念的人。

    赵逋莫名有些心烦意乱,把内监叫了进来:“来人,给汪享之去封信!”

    “让他再找不到摄魂铃,就提着头自己来见朕。”

    说完又觉得不对:“算了,告诉他没什么重要的事不用回京,朕不想见他。”

    否则让她撞见,又一个声泪俱下,问他要师父。

    内监一头雾水,但也什么都不敢问,只低头伏案研墨,给汪大人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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