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欢

    《陛下叫你三更死》

    第39章  慈欢

    晋江/晏晏而观

    绩州,雨夜。

    仲春二月的雨冷的透进骨头里,夜晚街道上冷冷清清,自偏街小巷快步走出一名袅娜女子的身影,后面仿佛有人跟踪,衣衫轻薄,她走的很急,看起来尚与常人无异,但行至巷口来到街上一身狼狈颓唐状,一副形态潦倒引人入瓮。

    她的眼尾有颗淡的若隐若现的红痣,在朦胧雨雾中却越发赤红。

    脚上踩着雨,鞋面全湿透了,她的耳力极好,听到远处传来疾驰的“哒!哒哒!”马蹄踏雨声,在寂静的街头尤为清晰。

    那马蹄声越来越近。

    她的头微微低垂,脸色苍白,黑发淋湿搭在脸颊。

    这女子见远处来人,忽然就跑到路中间冲了过去,踉踉跄跄跌倒在路中间,快马差点就撞了上去,多亏马上之人眼疾手快勒住缰绳。

    通体乌黑鬃毛凛冽的快马打着鼻息,焦躁的高扬起长蹄,一声长嘶打破了街巷深夜的宁静。

    马上之人一身玄衣头戴斗笠,看不清脸:“什么人?”

    那女子伏倒在地,声音颤抖:“大人救命!”

    汪享之眉峰一抬,见巷子深处有暗影浮动,脚步声纷至沓来,他不动声色,扯住缰绳未说话。

    他来绩州办事,没料想又遇到麻烦事,不知哪家奴籍女子私自逃跑出来,他并不喜欢管这种闲事。

    正要打马而过之时,那女子匍匐在地,修白的手腕上露出一只银环,那银环极是眼熟,汪享之微微皱起眉头。

    正在这是巷中冲出几名大汉,见到高头大马微微停顿了下,又见汪享之并未有动作,这才放下心来骂骂咧咧的冲了过来,扯住那年轻女子就要走:“你这贱货真是不识好歹,竟敢私自逃了出来!”

    汪享之高坐马上,突然开口:“等等。”

    其中一名大汉打量了汪享之一番,突然嘿嘿笑道:“大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这女人是我家老爷用银子从青楼买回来的。”

    “她可不是什么良家女子,大人若要英雄救美也得好生掂量一下。”

    汪享之懒得理他,只盯着那女人手腕间的银环,双腿轻夹马腹,赶烈马向前走了几步,马蹄踏踏,行至女子身旁,他拿起腰间的长刀,手执刀鞘将那年轻女子的胳膊抬起。

    他在马上微微探身,俯视她手上近在眼前的银环,目光又看向她:“这个银环是你的?”

    那女子的眉眼在他目光中逐渐清晰,她肩膀微微颤抖,嘴唇苍白:“是一个姑娘送给我的。”

    汪享之不慌不忙收回刀鞘,声音平静:“你待过宫中。”

    他问:“你叫什么?”

    那女子低垂着脸:“阿绛。”

    *

    回到寒昭寺,赵逋也仍旧跟了回来。

    辅将芜并不愿意搭理他们,只回了寺中去抄经。

    阿从与赵逋刚走至寺中,迎面就遇见给自己皇兄相识已久为他治病的慈欢大师。

    慈欢见阿从双手合十,微微颔首,正要从他们身边路过时,望着赵逋的面庞怔忡了下,抬步要走,却又退了回来,缓缓开口:“这位施主不曾见过?”

    阿从开口道:“大师,这是我的一位朋友。”

    慈欢眉眼平静:“阁下从哪里来?”

    赵逋回望向他:“在下从京城来。”

    慈欢笑了笑,抬脚便离开了。

    阿从望着慈欢离开得背影,忽然又回头看了看赵逋,盯着他的脸庞左看看又看看。

    赵逋皱了皱眉,伸手推开她的头:“你这什么表情?”

    阿从一脸狐疑:“我突然发现,你和慈欢大师莫名有些长的像诶?”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眼睛,鼻子?”

    赵逋忍不住笑:“你发什么疯?我怎么可能跟大师长的像。”

    阿从撇了撇嘴。

    是真的很像啊,她在心里说。

    到了中午要吃饭的时候,寺里的小沙弥突然来门口敲了敲门,虎头虎脑的探进院子:“女施主,慈欢师父说要找早上那位施主一同过去下棋。”

    阿从纳闷:“和谁?”

    “我兄长不在。”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慈欢大师像往常一样要找皇兄下棋。

    谁知那小沙弥挠了挠头,指了指院子里喝茶的赵逋:“不是你兄长,是他,这位施主。”

    赵逋放下茶碗,也有些疑惑:“慈欢师父找我?”

    寒昭寺的棋房中燃着静神香,萦绕在鼻尖淡淡的檀香味道,赵逋在小沙弥的引导下来到棋房,正看见慈欢大师一人低首在棋盘上拈着棋思考。

    赵逋走过去,在蒲团上坐了下来,窗户开着,春日的微风微微吹了进来。今日温度升高,气温着实不低,阳光晒着窗户,洒在棋盘上。

    慈欢抬头,看见是他,微微笑道:“你执白子可好?”

    赵逋点头:“在下黑白都可。”

    二人慢条斯理的下起了围棋,棋房里只有棋子与棋盘摩擦、移动的声音,一时安静极了。

    慈欢手中拿着黑子,深色皂衣的衣袖在窗户吹进的微风中微微动了动,这位僧人的眉眼平静,赵逋下着棋,近距离看到眼前这位僧人的面庞,一时间心中也想起阿从说的那句,慈欢大师和你长的有点像呢。

    好像,是有那么点像?

    赵逋手推棋子向前,不动声色开口道:“大师可曾去过忠州?”

    眼见慈欢手拿棋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下,当啷一声那枚黑棋从他手中滑落,那枚黑棋砸到棋盘上,又转了一圈掉到地板上。

    赵逋弯下身,探手从地上捡起那枚黑棋,递给慈欢大师:“棋子掉了。”

    慈欢叹了一口气,接过黑棋,手中拿着那枚黑棋,望着棋盘良久没有落棋。

    赵逋一动不动的望着这僧人失态的样子,心里渐生怀疑,索性直接冷冽开口问:“你是赵氏的什么人?”

    慈欢抬头看他,终是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贫僧有生之年还会再见到你。”

    赵逋望着他的面孔,越发确定又越发怀疑:“你是赵砺,赵二叔?”

    慈欢身形顿了顿,手一滞,却又良久之后点了点头,再抬头之时已是眼角含泪:“我离开忠州之时,你还未出生,没想到一晃数载,你竟然已长这么大了。”

    赵逋也淡笑了笑:“二叔。”

    赵逋的父亲赵逋有个弟弟,名叫赵砺,但因为一些原因,在赵逋没有出生之前就愤而离开赵氏,自请在族谱除名,此后再无踪影。

    赵氏一众长辈并不再提起这位赵砺,反而愈发三缄其口,仿若赵氏从未存在过这样一个人。

    赵逋也是偶然的机会中才得知自己父亲还有这么一位二弟,但也只是从其他人的口中得到寥寥数语。

    没想到,这位二叔竟然早已出家成为了寒昭寺的慈欢大师?

    慈欢倒了两杯清茶,一杯自己捧在手中,一杯递给赵逋,犹豫了一下,仍是开了口:“你母亲去世之时,可有遗憾?”

    赵逋皱了皱眉,不知这位二叔为何突然问道自己母亲,忽然又想起年幼时母亲独自坐在屋中,望着远处惆怅失落的身影,又看到眼前这人,忽然隔了数载时光,这才明白过来:“您……”

    赵逋的母亲并不喜欢他的父亲赵顿,在他有限的记忆里,她们总是不欢而散。她的母亲总是坐在屋中看书写字,时不时还会叹气。

    直到他七岁那年,她愈发枯槁,他的母亲抱着年幼的他在怀,低声呢喃:“我儿要记住,娘不愿意在这里。”

    “待我去后,让我离开赵氏。”

    赵逋那时太年少了,他听不懂母亲的话,只知道她那时很忧伤,隐隐约约感受到她的母亲似乎另有喜欢的人,而那个人并不是他的父亲。

    慈欢望着他,好像要透过他看到另一个人。

    赵逋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母亲只是想离开赵氏。”

    慈欢听到他的话,怔忡了许久:“是我害了她。”

    “若不是当年因为我,她也不会跟着来到忠州。而我……”

    慈欢说着,不由得摇了摇头,脸上落下两行清泪。

    赵逋对母亲的记忆太过久远,甚至随着时间而慢慢更加朦胧。

    他透过慈欢的寥寥数语,逐渐又勾勒出他的母亲年轻时的人生。

    慈欢望着他,仿佛看到故人:“你与她长的很像。”

    赵逋皱了皱眉。

    *

    从棋房出来,赵逋一直情绪不高。

    寺中女子生活起居不便,阿从在院中的水井舀了清水出来,弯腰就着水盆洗头发。

    赵逋进来时,她眼睛被皂角柔起的泡沫迷了眼睛,用清水洗了后眼睛红彤彤的。

    她见赵逋情绪不高,边舀水涮头发,边扭头看他:“你怎么了?”

    赵逋走到她身边,蹲在她身前,用手捧起清水淋在她的头发上。

    他的手指修长,从指缝露出的清水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阿从站在那里,他蹲在地上仰起头看她,眉眼有些委屈,像只找不到家的小狗。

    阿从忍不住开口问他,还没说话,就见外面一阵喧哗声,有小沙弥从门口奔跑过去,口中喊着:

    “不好了!师父中毒了!”

    “慈欢师父在棋房吐血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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