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你顺势捧着他的脸,柔软的嘴唇轻轻地描摹着他的唇线,轻盈得仿佛缓慢舒展的花瓣。

    吴邪的意识几乎沦陷于这轻柔的感触之中,然而某个瞬间他又忽然意识到此刻正在发生什么,随即猛地侧开了脸,躲避你的亲吻。

    犹如从梦中惊醒一般。吴邪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似乎发生的一切都很顺理成章,但细想起来却又处处透露着不对劲。

    明明你们只相识短短十余日,他对你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而且你也并不了解他,以他的认知而言,无论如何你们之间都不至于发展到这一步。

    不合理的质疑涌上心头,吴邪脑袋里乱糟糟的。他不敢再看你,自然也没能注意到你脸上平静的表情,面对举止慌乱的吴邪,从你的神情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片刻之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你再一次靠近了对方。而对于你的触碰,吴邪的身体明显变得有些僵硬,不过你并不在意。

    你蜷缩着身体,像是一只离不开热源的幼鸟那般依偎在吴邪身旁。

    你睡不着是因为不想做梦,吴邪则是因为心绪愁结,一方面他都还没解决原本的那些问题,另一方面他更是搞不懂自己究竟对你怀抱着怎样的感情。

    或许是因为受到了那些“梦”的影响,怪异的梦境让他也变得奇怪了。吴邪试图以此来说服自己,但这种理由未免太像是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呢?吴邪更不清楚你的想法。

    他想起胖子之前说他老是一副悲春伤秋的样子,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吴邪的确大部分时候都心事重重。

    那些困惑始终缠绕在心头,便如同解不开的线团,现在线团又多绕了几圈,越缠越紧,叫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吴邪,”沉默片刻,是你的声音打破了凝结般的气氛,你轻轻地对吴邪说,“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很安心。”

    或许你的话语之中存在着许多虚假的成分,但是有一句话是真实的,在胖子开玩笑的时候,你的回答真挚无比。

    此刻吴邪不能再将其轻描淡写地略过了,他的嘴唇上似乎还残存着余温,鼻腔中充盈着你身上的气息。

    可对于你的“表白”,吴邪心底始终萦绕着一股虚浮的犹疑。

    你的喜欢和他所理解的喜欢真的是同一种感情吗?一想到你记忆全无,想到你在西王母宫时面对孤独和黑暗的恐惧,还有你掉下的那些眼泪……吴邪猜想你或许是错误地理解了从心底里产生的那些感情。

    因为他帮助了你,所以你便将被混淆了的情感寄托在他身上,你以为这是爱恋的心情,但它很可能只是一时的依赖。

    可这也不能解释他在你面前低头的原因,吴邪心想,总不会是他自己也混淆了情感吧。

    在这个古怪的地方做出的古怪举动,让吴邪陷入了纠结,他很想直截了当地回答你,可脑袋里的思绪却怎么也捋不清。

    只能等到离开魔鬼城再说。吴邪想,等到离开这里,回到他认知中的正常环境下,他一定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呼吸着那股梦幻般的气息,他终于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吴邪没有再做梦了。等到他醒过来,火堆已经熄灭,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墨色的天空逐渐褪去暗沉,熹微的晨光绵延一线。

    你们收拾了东西继续赶路,离开魔鬼城后吴邪借助阿宁之前留在外面的装备联系上了裘德考的公司,在对方派来的接应下,你们顺利离开了这片荒无人烟的地带。

    张起灵的情况不大乐观,不得不住院治疗。你的状况也很特殊,在医院里检查时医生一时间也查不出来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失忆的,便干脆让你暂时跟张起灵一起住院。

    对于医生的安排,你没有反对的理由。

    自从离开魔鬼城后,触目所及的一切都是如此新奇,那些你从未见过的事物一一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注视它们的眼神更让吴邪思绪复杂。

    想到你情况特殊,闷油瓶又一直昏迷不醒,吴邪干脆给你们安排了间私人病房。闷油瓶还在病床上躺着,你则是趴在窗户上专注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办理好住院手续回来,吴邪问你在看什么,你转过脸,神采奕奕地同他说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的房子。

    从这个高度往下看,地面上的所有事物都变得无比渺小。

    听到你的描述,还有你那新奇的口吻,吴邪不由得笑了起来,心头的阴霾也被驱散了些。但同时他又开始思考你到底从哪里来,按理来说失忆的人不应该连常识也一并消失。

    ——除非你在失忆前也从未见过这些事物。

    以你现在的表现来看,你似乎真的没有见过汽车、飞机和这些高楼大厦,所以面对眼前的一切你都表现得格外生疏。

    吴邪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他开始怀疑你是否真的从几百年前沉睡至今。

    然而这种想法实在离奇,倒不如解释为你以前生活的地方人迹罕至,科技落后,所以才没见识过这些。

    你趴在窗户上对窗外流露出近乎憧憬般的神情时,吴邪心头微动,他听见你的轻声感慨,忽然生出了带你去看更多东西的念头。

    那一刻,吴邪已经对自身的心意了然。

    -

    -

    张起灵被诊断出患有逆行性失忆,再加上他持续发烧、昏迷不醒,医生也不敢断言他究竟何时才能康复。

    你的情况则比他好上太多,起码意识始终保持清醒。

    深夜的病房里只剩下你和张起灵,护士刚刚来查过房,所以你也躺在了病床上,但在她走后,你便从床上翻身下来。

    房中一片暗色,只有仪器散发着微弱的光,然而窗外却灯火通明,让你想起了曾经上元开宵禁时的盛况。

    然而昔日顺天府的上元节,却也不如现今一个普通的夜晚那样流光溢彩。

    你的手中握着那块从棺中带出来的玉饰,玉石沁着你的体温,你短暂地想起了它的主人。

    你想起上元节的夜晚,长街短巷花灯满城,他领着你穿梭在琳琅满目的花灯下,你们停在行商的摊贩面前,他从中拣出一支花簪别在你的发间。

    过去的记忆在你的脑海中流转,你的神情隐没于黑暗之中。

    病床上的张起灵体温又升了起来,过肩麒麟的纹身浮现在皮肤上,他眉头紧锁,脑海中涌动着过于破碎的记忆。

    几乎与外界隔绝的张家人,每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会经历“天授”,这仿佛是一种特殊的传承。在西藏的一些地方,存在着被称为“天授唱诗人”的特殊人群,他们会突生一场大病,康复后便知晓了自身的宿命,因为他们是被选中的人,要去传颂伟大的格萨尔王的事迹。

    张家人的“天授”获得的并非是格萨尔王的事迹,而是他们生命中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天授”一生中不止一次,每次“天授”都会覆盖以前的记忆。

    在西王母宫的地下墓室里,张起灵跳下来找到了吴邪,那一刻他嗅见了一股几乎就要完全消散的气息——张起灵笃定自己没有闻过这个气味,但他却无端感到熟悉。

    仿佛受到不可抗拒的指引,他的目光落在了墓室中的石棺上,那一刻他的心脏古怪地跳动了一下,说不出理由,但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打开这具石棺。

    这里面沉睡着某个人,他需要打开石棺,将其从黑暗中唤醒。

    这仿佛是他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情。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昏暗模糊的场景,无数昳丽的花在周围接连绽放,花香中蕴藏着血液的腥息,脖子上有着古怪花纹的女人微微低下头来,她说:“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百年,记住这个味道,你要来找到我……唤醒我。”

    “这是你生命中注定要做的一件事,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张起灵看不清她的脸,但他明白是某一次的“天授”带来了这段记忆,让它在他的头脑中深深地扎根。

    直到他将其化作现实。

    没有任何脚步声传来,病房的门却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对方的脸沉没在黑暗之中,就像一个沉默的影子。

    你没有回头,依旧注视着窗外,但你知晓了对方的到来。

    不仅如此,你还知道来人是谁。

    “白天的那个医生,就是你们的人吧。”

    那个时候,你从对方看向玉饰的眼神中察觉了端倪。

    来人无声地关上了房门,你终于转过身来,透过窗户落入房间里的月光,映在你的脸上莹润得宛若白玉。

    对方一身黑衣,一言不发的模样近乎毫无存在感,这正是他们这一家族的特点,他们以此隐身于历史的轨迹中,推动事情的发展却无人知晓。

    “你从哪里拿到的这块玉?”黑衣人问你。

    你回答道:“醒过来的时候,它就在手里了。”

    “第二个问题,”黑衣人说,“你的名字是什么?”

    你没再说话。

    然而对方有备而来,他的提问也不是真的询问,他只是在确认,确认你是否是他们想到的那个人。

    他叫出了你的名字:“观妙,徐观妙。”

    在过去,汪藏海也是这么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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