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黎簇陷入了昏迷,但他的确如吴邪所料被带回了汪家。经过初步分析,汪家人认为黎簇就是他们需要的那个人。

    但黎簇在地下的迷宫里伤得太严重了,浑身多处骨折,再加上霍道夫开的那一枪擦着他的脑袋过去,子弹打碎了他的一块颅骨,让他本就不大乐观的身体状况更是雪上加霜。

    他足足昏迷了二十多天。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你从汪岑口中得知了吴邪已经死掉的消息。

    他们派了人出去暗杀对方,并且轻易地成功了,吴邪被割开喉咙后掉下了悬崖,根本不具备生还的可能性。

    除非有神迹出现。

    告知你这一消息时,汪岑关注着你的反应,你的神情平静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汪岑问你。他总觉得你不该是这种态度。

    “我应该说什么?你不是在同我商议,事情已经了结,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你只是来告诉我一个既定的结果,吴邪死了,你希望从我这里听到什么?”

    他们既不听你的话,也领会不到你的意图。你没有兴趣和汪岑谈心,你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汪岑对此哑口无言,他只好换一个话题:“黎簇已经醒了。”

    你决定去看看对方。

    昏迷了二十多天的黎簇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狼狈,汪家给他做了手术,处理了头上的那个洞。昏迷期间他只能靠输液维持身体机能。

    你注视着连挪动一下脑袋都很艰难的黎簇,却惊觉他的眉眼之间竟与吴邪有几分相像。

    汪岑向脑袋昏昏的黎簇说明对他未来的规划,丝毫不征求本人的意见,将他未来的人生安排得妥妥当当,大到颅骨修复和加入汪家所需的补习考核,小到身体上可能出现的疤痕应该如何磨皮纹身遮盖都想到了。

    黎簇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要是能说话,黎簇一定要说几句脏话再骂他放狗屁,他没资格这么安排自己,但事实却是自己老半天只能挤出来一句“这是哪里”。

    当他开口说话,他的脸上流露出情绪,他就不再像吴邪了。

    黎簇的余光瞥见了你,但他不大能看清,只是知道还有个人在,你并不说话,黎簇自然而然地将你当作跟班之类的角色忽略掉了。

    但他无法忽略从鼻腔里钻进来的香味,奇异而馥郁的气息徐徐而来,令人头晕目眩。

    汪岑认为黎簇的情绪很不稳定,抗压能力非常薄弱,他需要学习课程、接受训练,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大可能赶得上其他人。

    况且,黎簇很不愿意配合。

    他们不清楚吴邪和黎簇都说了些什么,但想来不会是什么好话。黎簇对汪家人有一种莫名的敌意,他们把这归咎于吴邪的洗脑。

    因为在吴邪眼里,汪家人是他们的敌人,所以黎簇被他同化了,继承了他的敌意。

    你的沉默掩盖了你的存在,从始至终,你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在你们离开之后,汪小媛从外边的窗户将头探了进来,她笑吟吟地跟床上的黎簇打招呼,绕进来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辆轮椅。汪小媛把他从床上挪到了轮椅上,推着他出去散步。

    明明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而黎簇也没有给她好脸色,可这个女孩子待他过分亲切。

    你和汪岑远远地注视这幅景象,汪岑不悦地皱着眉头,他不赞同汪小媛现在就去跟黎簇接触,但想到汪小媛对你言听计从的样子,他又看向了你。

    这是你的授意么?

    恐怕不是,看见了你的脸色,汪岑很快便否定了。他意识到你并不在乎黎簇,他身上没有任何值得被你关注的地方。

    但汪岑还是问了你一句:“你觉得他怎么样?”

    你远远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黎簇,声线平静:“他不会乖乖听话的。”

    他的眼神过于倔强,似乎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再改变,无论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也要一条路走到黑。

    如果他早已被吴邪驯服,那么无论其他人再做多少努力,也不可能改变他的心。

    汪岑不以为意:“他会听话的。”他们有很多让人听话的手段,而黎簇不过才十几岁。被吴邪带进沙漠之前,他也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是啊,”你微微侧目,看向汪岑,“人都是会变的。”

    你似乎意有所指,但汪岑并不清楚它的指向,他对你的过去知悉甚少,虽然很努力地想要去寻找你留下的痕迹,可最后无奈地发现它们早就在时光的流逝中被掩埋、被遗失。

    汪岑久久地注视着你:“也有人是不变的。”

    听到这句话,你忽然想起了汪藏海。

    你想起那时候他对你说,他之所以会那样做,都是因为你变了。他说你根本不把他当作朋友,你看向他的眼神早就与看待仆从无异。

    而你则是对他说:“你骗我……”

    你的眼泪流淌出来:“你们都在骗我……”

    他用手盖住了你的眼睛,你看不见他的脸,他的手掌干枯而苍老。

    你无声地告诉自己,你不怕,你一点也不害怕。

    一阵恐惧却从你的心里涌现出来,宗师逐渐树化的脸浮现在你的脑海,他的手紧紧地抓着你,触碰时的感觉几乎与树木无异。你还是害怕了,你想要反抗、想要挣扎,可一切都只是徒劳。

    过去的事情在你脑海中如星子般闪烁,汪岑的脸有一瞬和汪藏海重叠了。你没见过汪藏海年轻时的模样,在你们相遇的那年,他就已经是年老的模样了。

    他的头发有一大半变得花白,皮肤上遍布皱纹,眼睛日益浑浊。可他的心却依旧在野蛮地搏动,想要去追求传说中的长生。

    你们在不见天日的地宫里相遇,你的手里握着一盏烛台,你的脸在微弱的烛火下竟仿佛煜煜生辉。

    正仓皇出逃的汪藏海被吓了一跳,在见到你之前,他没有听见半点脚步声。他问你:“你是谁?”

    你并不说话,白色的巨蛇在你身后逐渐显出身形。汪藏海想起将他绑来的东夏人同他说过,蛇是天仙大人的守卫。

    福至心灵,他忽然明白了你是谁。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天仙大人”。

    而汪藏海是被他们抓来改建这座地下宫殿的,他正试图从错综复杂的暗道里逃走。

    东夏人很快发觉了他的意图,他们追来的速度远比他想象中更快。被抓住的时候,汪藏海下意识想要向你呼救,他虽然并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有着怎样的性情。

    可当他看向你的位置,却发现那里早就空无一人,仿佛你和蛇都只是他的幻觉。

    汪藏海的逃跑意图并没有给他带来灾难,或许是因为东夏人害怕他年老体虚,在云顶天宫建成之前便死去。但那之后他就被看管得更加严格,几乎没有独自一人的时间。

    你的脸无数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微弱的烛火在一片黑暗中亮起,你在烛影中抬起脸来,你的双眸皎若月明。

    天仙……为什么他们会称你为天仙大人?

    你看起来那么年轻、并无威严。

    但他很快也发现了,他见到的所有的东夏人都很年轻。起初他以为老人们都在别的地方,可后来有人告诉他,他们(东夏人)是不会老去的。

    因为他们得到了伟大的眷顾。

    他们并不说明那伟大的东西是什么,也不告诉他究竟要如何才能得到。可汪藏海依旧为他们所描述的那一切而动容,他心里的渴求日益膨胀,他想要去追求和他们一样的东西。

    而东夏人则是对他说,等到云顶天宫建成,万奴王将会穿过地狱之门回到人间,他带来灾难、带来战争、也带来永恒。

    等到那一天,“天仙大人”也会出现。

    “天仙大人……”汪藏海试图解析它的含义,他已经明白了东夏人口中的天仙大人指的其实是萨满。在古老的满-通古斯语族部落中,这是巫师们的称号。

    放眼古今,一切宗教中都会存在着神灵化身之类的人物,他们往往能够通神达意,消灾祈福。

    在汪藏海看来,你也处于这样的位置,你们供奉着的神存在于地下宫殿深处的那扇门之后。汪藏海在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就被它的雄伟与壮观所撼动。

    他想要知道那后面有什么,但那扇门每十年才能开启一次,它上一次被打开的时候,正是汪藏海被抓来的那一年。他只能等待下一个十年来临,可在那之前,他却再一次见到了你。

    你伸出了手指,示意他噤声,汪藏海连呼吸也一并放轻了,他怔怔地看着你,你的身上散发出奇异的花香。

    萨满是你的身份,天仙是你的代称,那你的名字是什么?

    汪藏海问你:“我应该叫你什么?”

    你对汪藏海说:“我应该是姓徐,不过,也可能是许。我记不太清了。”

    因为你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他们(东夏人)不允许你离开。他们将你关在宫殿里,只有祭祀的时候你才会被放出来。

    你后来找到了隐蔽的暗道,但只有夜深人静之时,无人在意之处,才有短暂的瞬间是属于你的。

    “为什么?”汪藏海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

    你微微垂下眼睑,轻声道:“他们说,如果我离开了,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

    你的眼神澄澈而悲伤,声音里萦绕着绵长的孤独。

    汪藏海注视着你,他给你起了一个名字。

    “占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他唤你“观妙”。

    就这样,你变成了他口中的徐观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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