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只不谙世事的小兽，对着方时序的唇间又啃又咬，甚至只是遵循着身体的本能，想要给面前的男人一点“颜色”瞧瞧。

    然后......

    然后公寓楼下的声控灯随着邻居下楼扔垃圾的步伐亮起，黎淮在落荒而逃的前一秒，终于听见他用平时少有的语气认真盯着自己，然后说：“现在你又欠我一次了。”

    她回到家里，把自己用被子盖住，在安静的黑暗里，听见心脏狂跳不已。

    听到这里的时候，温迎颂简直忍不住递给黎淮八百个白眼。

    “当逃兵可不是你的作风”，她喝下一口卡布奇诺，然后犀利评价：“这也太狼狈了。”

    黎淮深以为然的点头，在懊恼了一整个晚上后决定把那个人丢到脑后，话锋才转到好友身上：

    “所以，你和咱们‘一一哥哥’怎么样？”

    她右手拿着吸管在喝了一半的杯子里打转，看着拉花被搅进翻滚的液体里，淡淡的变成乳色。

    温迎颂小小声凑近，和她咬耳朵：“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过分，连着好几个周末说是听我爸妈的话看着我，害得我和酒吧的小帅哥们say bye。”

    黎淮笑起来：“我看你是表面骂他，心底开心的很。”

    温迎颂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羞涩，反而只是摇了摇头：“他那个人多没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俩成天相对无言，‘只有泪千行’。”

    见她提不起兴致，黎淮顺承着闭了嘴，嘬了一口面前的咖啡。

    “我倒觉得你不如先晾着他，”她不知从何处起的话题，又扯到黎淮身上去：“反正眼瞅着就是汤女士的预产期，真等你那个便宜弟弟生下来，你哭都还来不及。”

    黎淮一愣，才就着她的话想起来，如果没记错，汤敏茹的预产期也不过就是下个月底。

    她突然觉得口干。

    话题就这么冷淡下来，如果说她和温迎颂这么多年的交流像一幢坚不可摧的房子，她那些难以启齿的处境反而就是隐藏在墙壁漆下的水泥沟壑，她没法在光鲜亮丽下向好友揭露伤疤，索性闭嘴。

    温迎颂选择对她的沉默宽容，只是两人间一下也冷淡下来，斟酌小心以后，两人结束了这场下午茶，终于告别。

    打开手机的时候，温迎颂才发现未读消息积攒了好几条，来自刚才提到的男人，约她晚上看电影吃饭：【颂颂，今晚去万象吃饭吧，订了上次你朋友圈里说想去看重映的片子。】

    温迎颂已经避着祁易好几天，这次怎么说都躲不过去，犹豫好半天，才终于答应。

    天没有黑，两人在万象吃完火锅以后去看提前订好的电影，差不多十年前的片子，温迎颂看的时候还只是高中而已。

    两人并排坐着，祁易刚下了班过来，脱了风衣外套放在手旁座椅上，里面卫衣的袖子挽在小臂上，露出流畅的线条。他一手抱着整桶的爆米花，歪着身子就着温迎颂方便。

    电影过半的时候，温迎颂实在忍不住用余光瞟他，祁易实在是生的少年气，明明毕业这么些年了。坐在她边上却也不显成熟，两人依偎在一处，似乎和电影院里其他的小情侣们没有差别。

    但她知道，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于是伸手从他抱着的纸筒中取零食的动作顿了下来，却又很快的被边上的人察觉，他皱了皱眉，问她：“怎么了？”

    温迎颂不知道说什么，抿了抿唇，冲他摇了摇头，露出无辜的神色试图转移话题：“你怎么不吃呀？”

    祁易向着她的身体往回仰了仰，于是他们之间费尽心思的亲密距离又被拉开，他压低声线，又问：“你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两个来看这部片子怪怪的......”她抱怨了一句“毕竟也不是那种关系......”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细若蚊声。

    她总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

    祁易敏锐抓住她的犹疑，把左手抱住的东西换了一边，然后伸手够住她的指尖：“颂颂，你当时说的话是真的吗？”

    温迎颂跟不上他话里的跳跃，只任由他举动的过界逾矩，然后反问：“什么时候？”

    身边的人突然不说话了，神情里带着丝莫名的意味，紧绷的身体又沉沉靠在沙发椅背上，有些颓然：“没什么，我记错了......”

    这下温迎颂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叹了口气，她继续盯着大屏幕，男女主在纽约的街头跳舞，明黄色的连衣裙摆在夜的灯光下蹁跹。

    她又看入了迷。

    片子剧情很老套，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在各自追求梦想的过程中相爱了，然后却又各自释然，彼此放过，重新踏上人生旅程去寻找下一个爱人。

    “不论再来多少次，我还是会爱你。”

    17岁的夏天，温迎颂在看完这部片子的第一瞬间在手账本下写下这么一句话。

    于是电影在两个人的沉默里面结束，一样的结局一样的彩蛋，只是温迎颂似乎不再那么觉得遗憾，她只是觉得这才是人生而已。

    何尝不是一种圆满呢？

    于是祁易送她回家，在她的小区门口停下车，然后一路“护送”到楼下。

    “颂颂，下次见。”

    他说，语气温柔。

    温迎颂睡觉的时候，还是想起了那个人，她的“一一哥哥”。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谈过不少恋爱，也遇见过那么多个人，她不是不知道祁易这段时间的主动和亲昵，她也仍然喜欢他，只是......她不敢而已。

    她不敢向他确认心迹，不敢做他的爱人，不敢与他携手一生。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总觉得与祁易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没有那个勇气，她是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