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贱

    黎淮手心里握着的包柄的针线痕迹在指腹摩挲反复,她不明白宋呈来找她的意思。

    如果说是对她上次的逆反不满,他大可不必费心思拐弯抹角叫自己膈应;如果是他压根不在意自己的拒绝而只是当作两人之间的情趣,更何必讲这些颇具暗示的话让她为难。

    “但玲玲姐和曲总也算相敬如宾了,”

    从嘴角扯了个笑容出来,黎淮不敢看他,于是把眼神透过车窗投向街对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大街上游动,她挺着脊背坐在宋呈边上,两人间不近不远地隔着一段不大刻意的距离。

    她想到常玲和曲总两人虽然谈不上爱情和睦惹人羡艳,也算得上是粉饰太平地相处多年,拿着别人一辈子赚不上的工资买一只小小的手包,十年如一日地去往同一家美容院保养皮肤,不禁犟了一句,“好歹是结婚证上真正登记的那个人了,也不算亏……”

    宋呈见她一本正经地分析,强装出来的成熟世故不免露馅,倒显得有些傻气的天真。他轻轻扶了扶左手腕间的表盘,银色的漆在夜晚的灯光下熠熠着白光:“所以,你也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吗?”

    黎淮一时嗫嚅,被他堵得不知道说什么话,“两个人之间能成夫妻已经是圆满了,何况已经财富自由,想要什么都容易。”

    宋呈突然笑了一声,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扭头,朝她的方向倾了倾,握着方向盘的另一只手松开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自顾自说话:“可就为了这本结婚证,常玲做了十年的试管,更是把一半的家产搭了进去给老曲创业,”他摇了摇头,“这笔买卖大约算不上划算。”

    半条命和一半家产,黎淮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同情这个女人还是欣赏她的决绝。它还是年轻,只见到了命运光鲜亮丽的那一面,却看不见暗中的标价。

    她抿了抿唇,还没开口,就听宋呈飘飘冲着她:“小黎,有些东西不必强求结果反而更好。”

    黎淮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劝告,来自上位者来自过来人的高高在上,宋呈是告诉她——与其纠结于感情和婚姻的保障,不如看清现实,大方地从他那里取得明明白白的好处,金钱也好名声也罢,都比她现在的进退维谷简单。

    她猛地扶上右边的把手,将车窗调下,冷空气灌入鼻腔,叫人清醒起来。

    “宋总,我一直以为,您是喜欢……或者至少有那么一点欣赏我?”

    终于下定决心问话,黎淮抬起头,不躲不闪地看向宋呈。

    “当然,”他承认的干脆:“黎淮,你有野心,也有能力,何况性格和长相也对我胃口。”

    男人安抚性地伸手抓住她的手,他等着黎淮露出自己预期的感动和微笑,于是沉心静气地一如往常。

    他清楚黎淮的忤逆和倔强,却只是把这些当作她闹别扭的把戏,向从前无数次对其他人一样,以为说出这些看似通透坦白的话就能博得女孩子的爱情。

    却不料黎淮缩回了手,“像玲玲姐那样吗?”

    宋呈一时愣住,却还是笑了笑:“那是她的选择,你们不同。”

    他的眼神从黎淮的脸上移开,看向车窗外面,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才回神。然后又瞥了她一眼:“我只是觉得你太辛苦,既不甘心泯然众人,也不愿意向上攀登,觉得肮脏龌龊。我白手起家,这样的人见的太多,豁不下脸面的,配不上那些位置。”

    他的话太浅显明白,以至于让听到的人都觉得太过直白——这是一场残酷的爱情赌局,才不是什么简单通向成功的康庄大道。

    黎淮这才发现自己多么天真——以为可以把大佬攥在手心里,游刃有余地应酬游走,其实,她也终究不过是在别人眼中滑稽幼稚的表演,像肥皂泡一样脆弱不堪的白日做梦,宋呈享受的,正是把肥皂泡吹起再捅破的过程而已。

    她和千千万万的其他女孩没有什么不同:年轻也有野心,也同样被看穿被鄙夷。

    看向她眼神越来越冰冷,甚至不带情绪:“我想告诉你,太矫情就显得下贱。”

    “宋总!”黎淮吟沉一声,齿关紧合着呼吸,克制住话音的颤抖,“人各有志,您犯不着羞辱我。”

    她低下头,把眼底一时间因为激动逼出的眼泪咽了回去,脸色难看得白。

    “黎淮,算我看错了你。”宋呈勾了勾唇,伸出手扯松领带,眼底闪过一丝隐隐的不耐烦:“常玲至少还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早知道这样,我今天应该带你见见另外一个,什么都要,结果输得一塌糊涂。”

    大概是觉得太可笑,宋呈甚至忍不住冷哼一声,在红绿灯拐弯的路口踩足油门把一众其他车甩在后面加速。

    气氛安静的可怖,空气从车窗里挤进来拍打在面庞,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宋呈!”黎淮突然叫他的名字,冷静的突然:“我觉得够了,您就当我们只是一面之缘。”

    驾驶座的男人终于收起嘴边的笑,右脚点了点刹车,转过方向盘停在路边,然后扭头看她:“你愿意的话,我们今天可以去鹏城随便的专柜,包包成衣都行……房子可以过两天去看,下个周末就就搬到我家住。”

    他突然那么认真,提出的建议似乎也只是客观的交易。

    大佬永远那么运筹帷幄,那么高高在上。

    黎淮没有应声,或许是说她终究还是没有那样的勇气对宋呈说出直白的拒绝,车里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声起伏,那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

    好半晌,驾驶座的人终于踩下油门,在狂飙之中把车停在小区门口。

    “你想好了在给我电话。”

    宋呈终于还是不耐烦,他们这样的人,永远都是受追捧的那一方,哪怕是哄人也最多点到为止,犯不着为了这样的小女孩折了体面。

    车子从身边开过,随着马达的起步声是黎淮被尾气和带过的气流卷起的衣角纷飞,影子在车流的轮胎下反复碾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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