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秦作为作为主人公自然也得到风声，坐在长桌尾端，端着水杯灌了一口又一口。
咽水的声音在会议室里清晰可闻，气氛一时焦灼。
…好一会，终于挨到方时序进来，面不显色地坐在首位，垂首听着各部门轮流发言。
邵秦的产品向来留到最后，流着冷汗做完汇报，一边斜瞟着方时序，刚想坐下，却被抬手制止。
“邵经理，你没有什么别的要跟大家交代的吗？”
这时候，方时序才终于开口，懒懒说出正常会议的第一句话。
众人一时间屏气凝神，皆琢磨着怎么降低存在感，以免被牵连到Boss的怒火。
在没被注意的一边，黎淮扶着笔记本的手指微微紧了紧，歪头看了他一眼，却只看到男人凛冽的侧脸——她下意识心头一怔。
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句话，见实在躲不过去，邵秦深吸口气，眸光闪烁：“方总抱歉，我不该托关系找黎助打探口风……”
他声音越说越小，但“黎助”两字却清晰可辨地传进所有人耳中，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黎淮感到一阵阵不加掩饰的探究视线看向自己，像一根根针——细密寒凉。
齿关紧闭，她下意识望向方时序，却不料刚刚好撞上他的眼神，轻描淡写，无端生出保持距离的冷沉淡泊。
黎淮明白过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向盛安周请教。
开后门这种举动，也是需要情分的。没有情分，他和她，不过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有了他心里的那么一丝情分，才能称得上抄个捷径。只是她当时以为自己有这个资格，稍稍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
男人的动作依旧从容不迫，不带情绪的眸子眯了眯，似乎等着她的反应。
会议室安静得吓人，让她这一时间的走神格外刺眼，方时序终于沉了语气：“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么，黎助？”
这样的称呼来的格外陌生，黎淮突然想起他对自己曾经说的话，他说：
“你是我的助理，理应与其他人走得远些。”
这突如其来的认识让她烦躁不已，于是在骤然反应过来的一瞬深吸口气，眼神直直冲向他，实话实说：“抱歉，方总。是我心存侥幸，踩了公司的红线。”
她神情淡淡，分明道歉，却只是配上点到为止的语气，并不诚恳。
方时序自然听出了她多余的心思，似笑非笑地深深看了她一眼，下一秒，手边的文件夹被他两指拾起，掷到邵秦面前。
塑料的封皮与实木的会议桌相触磕碰，惯性之下内页的纸张散落在桌上，文件题头的红色醒目——“监察稽核部关于新产品风险核报”
邵秦还不知所谓，却下意识抖了抖，面色白的说不出话。
“自己看看。”
手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下巴微微扬起，他极淡极冷的一哂，却让办公室里所有人都觉得气温仿佛下降了几度。
邵秦于是依言翻开纸张，是检核部门的汇报，说产品部门近半个月的维护和跟踪都不够上心，好几次和其他券商电话会议的时候出了差错，卖方发来邮件投诉，言辞激烈，严肃要求要处理对接的员工。
“孙总，华信和FC不是第一天合作，我们不知道贵司产品部门的员工到底是什么意思，在社交平台上对我们百般诋毁，这对我司公众形象和名誉造成了不可估价的影响，如果三个工作日没有给出解决方案，我们会考虑走法律路线。”
然后是副总的声音，年逾五十的人陪着笑道歉：“实在对不住孙总，我们理解华信的心情，这次是我们失职，那个员工公司一定会严肃处理，给你们一个交代……”
道歉并不管用，那头言辞激烈，已经上升到道德制高点，要敬告全行业封杀“老鼠屎”。副总一套话来来回回嘴皮子都累了，终于才算安抚下来。
录音被方时序放出来，他一手支在颚下，一手坠在亮起的屏幕上方，文件的名字很直白——稽核部孙强副总经理和华信证券通话记录。
求锤得锤，邵秦现下才真正慌了神，身体微微颤动了几下，几乎站不稳脚跟。
他得到秘书部同事消息的时候只是笑笑紧张了一把，并不怎么在意——原本以为只是走后门的小事，最多也就是公司通报的警示，只是现在才发现，方时序要问的，根本就不是他先前想象的这一码问题。
而另一边，黎淮闻言松了口气，等到垂下眼眸，才发现自己桌下捏着衣角的手心已经发潮，指甲把皮肤得刺红肿。
人性就是这么真实，各人自扫门前雪，难得操心那么多别人的麻烦。
张希在第二天临下班的时候告诉她，邵秦和产品新来的实习生暧昧，男人这个生物一上头就飘，一起喝了几次酒，就把不住门儿让小妹妹去对接客户，偏生那又是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沟通的时候笑意盈盈，转身就在小番薯上把客户狠狠骂了一通，言辞犀利不留情面，几个小时就获得上万个点赞，涨粉好几千。
“她倒是火了一把，我看华信的董事长头上也冒火的很。”不紧不慢喝了口咖啡，瞧见黎淮电脑桌面上没有退出的Ifind，夸张地笑了一声：“你说，这是不是明天要上企业舆论板块的程度呀？”
黎淮沉默了一会，实在笑不出来，毕竟会议上，她算是“抛砖引玉”的那块“红泥砖”，就算别人不在意，黎淮总有一种感觉，方时序当时看向她的眼神里面，总归是不悦的。
公司里安静了好几天，黎淮照常出现在方时序办公室里交接文件核对报告，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但这也许就是最大的反应了。
难得总裁工作清单上的晚上方时序空闲，黎淮在把交易部的周中报告放在办公桌上的时候，深吸口气，然后问他：“方总，今晚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