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原以为陆母会像先前反对她去书院教书一样反对她去银庄当管事，她酝酿了很多话最后说出了要去顺义钱庄当管事，陆母一听，十分干脆地就同意了。

    “自古以来兴旺长盛之家一是学问、二是官名，仅仅这两样不能保证家族的长兴，还要有厚实的家资才可保后来的子孙有好的条件念书，倘若子孙不争气也有谋生的营生。陆家人丁单薄，焕卿的父亲为官清廉，为人又心软，经常拿钱去接济别人，没留下什么东西，可恨我没有谋生的能力，身体病弱还给你们小辈的添麻烦。”

    说道这，陆母哀叹愧疚，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个能干的，是我之前想岔了，拘你在家也埋没了能力。我们陆家是开明的人家，焕卿父亲在时也常常惋惜许多女子不比男子差，却碍于世俗礼教只能屈居在小小的后院中。焕卿以后要做官，少不了上下打点，家里没有点产业实在是难办，女子全然依附丈夫，到底不是件好事，若有钱财傍身，才更有底气。夫妻相处，一强一弱最后往往不得善果，双方齐力、势均力敌方得长久。”

    林西陷入沉思中，想的却是另一方面，若是她掌管了钱财，没了钱财陆焕卿要是有纳妾的想法，门都没有，若是有一天他有了旁的女子，她有钱财傍身，和不和离开她都能过得很好。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现在过得不也挺好的嘛，母亲别为我们操心了，大夫都说让您放宽心。”林西宽慰道。

    陆母慈爱地亲抚林西的手，她的运气真好，得了这么个贴心的儿媳妇。

    “我也不是非要你做出什么成绩来，你们开心是最重要的，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做好做坏，你都是我们陆家的一份子。”

    林西正要说话，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玉桂跑去开门，是一位不认识的妇人，拦住她直接进门的脚步。

    “夫人是哪位？来找谁”

    李氏一下被眼前高大的女人唬住，退后一步，定睛一看。

    没错啊，是陆家。

    她的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双手叉腰，大声说道：“我家女儿就住在这，你说我找谁。”

    “娘亲，你来了。”听到李氏熟悉的声音，林西连忙出来迎接，轻声对玉桂说，“你去厨房泡壶热茶，拿些点心过来。”

    李氏不满，瞪着眼看林西，阴阳怪气道：“做了举人娘子，连自己亲娘都看不上了，你们陆家不一般，眼睛长到天上去了，门槛也变高了，连亲家都不给进门。”

    “玉桂刚来不久，不认得人。”林西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简单地解释一句。

    李氏将身上的包袱甩给林西，心底仍有不被重视的火气，说：“你找的什么人，五大三粗的，还不认人。”

    林西沉默，没有回话，陆母听到是亲家来了，拄着拐出门。

    “原来是亲家来了，快快里面请，招待不周，多有怠慢，还望亲家见谅。这么久没见，亲家可安好。”陆母热情地问候。

    李氏的嘴角立马咧开，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喜色，笑着炫耀，“我家林南有了，”捂着嘴发出咯咯的笑声，“诶哟，我们林家马上就要有个皇家子孙的外孙了，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大小我们也算是跟皇亲国戚连了血脉。”

    “恭喜、恭喜。”陆母道。

    陆母同李氏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借口回房休息，留空间给她们娘俩儿说些体己话。

    林西直觉李氏过来不单是来说林南怀孕这一件事情，直接问道：“娘亲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李氏脸色一变，“你这死丫……”

    同往常一般开口骂林西，转念，她跑这趟是有事情让林西这丫头去做，生生憋住了话。

    李氏清了清嗓子，摆出往常的派头，说出自己真实的目的：“你姐姐身体不是很好，王府里的女人有多，身边需要个信得过的人照顾。”

    “意思是说让我去京城照顾林南？”

    “不然谁去，你大姐的小孩还小，离不开人，我要是走了，谁在家照顾你爹和你弟弟？”李氏霹雳巴拉地说了一通，“你个不长脑子的，怎么能让你相公独自在京城，京城里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没有？长点心吧，你就是村里出来的丫头，长得不好看，人也不聪明，哪里比得上那些娇养大的大家闺秀，小心她们把你相公抢走。给你机会到京城过舒服日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还跟我这样说话。”

    林西脸色一变，直直看向李氏，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去。”

    谁爱去谁去。

    她与林南不对付，偌大的王府不会缺人照顾，小北也在林南身边。陆珊珊还小，陆母的身体不好，陆母待她如亲生女儿，她不可能放任她们不管，独自跑到京城。

    李氏为何偏要她去，她又不懂照顾怀孕的女子，李氏可以自己去，爹爹和弟弟都是男子，多请几个人照料也没什么。

    陆焕卿，满心都是读书考取功名，不会乱来的，如果这点信任都没有她们也做不成夫妻。

    “你个死丫头！”李氏气得站起身，倾身伸出手做势要拧林西的耳朵。

    林西一把抓住李氏的手腕，李氏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西，胆小懦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女儿现在不仅敢顶撞她，居然还敢还手！

    林西对上李氏的目光，眼中无甚感情，深吸一口气，甩开李氏的手，淡淡地说道：“时间不早了，娘亲请回吧，我就不送了。”

    李氏还欲说些什么，林西唤玉桂出来送客，玉桂力气大，抱着李氏，李氏一句话还没骂完就被送到门外，站在门外骂骂咧咧，见没有动静，离开了。

    好歹她家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不能给人在背后议论。

    林西看着李氏放置在一旁还未来得及拿走的包袱，眼眸下垂，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为何同为亲生儿女，娘亲却如此待她？

    陆母知道李氏离开了，让玉桂拿了些点心干果一齐同包袱送到林家。

    她伸手搂住林西，让她靠在肩头，轻拍她的背，柔声说道：“儿女都是娘亲身上掉下的肉，都是在乎的，你娘亲今天脾气急了些，说话不走心，别放在心里。晚上我让玉桂做你爱吃的酸菜鱼和红烧狮子头。”

    “珊珊这丫头在哪儿疯玩呢，这么晚还没有回家。”陆母喃喃道。

    陆珊珊大清早抱了一大包东西说去找同学玩，说是要傍晚才回来。

    陆珊珊跑去荣喜斋买点心，刘记买蟹黄包子还有春香居买烤鸭，她去得够早的，前面还是排了好长的队伍，两三个时间才将东西买齐。

    她绕过几条巷子走到苏潜常去的青楼等她，是不是她来得太迟了，站在对街不停地向里面张望，陆陆续续有客人出来，就是没见道苏潜的身影。

    书院里的学生家里大都同苏家有生意往来，她向她们打听了苏家二少爷送到京城治疗腿伤，现在估计还在路上，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永州。

    她们说苏潜最常来的地方就是这家青楼，几乎每天早上都会从青楼出来，只要在这里守着就一定可以等到他。

    他不会是今天没来吧？怎么还没出来，这会儿子都快中午了，再放放包子都不好吃了。

    门外接客的娘子见到小姑娘在外面看了许久，挥挥手叫她过来。

    “小丫头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快点回去。”

    陆珊珊摇摇头，不愿离开，“我在等人，等到人了我就离开。”

    “丫头，你等谁啊？你说说，看一下姐姐我认不认识，”不知又是哪家的女儿在这里等她亲爹，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苏潜。”

    苏潜？

    她对眼前的丫头多了几分审视。

    娘子问道：“是那个傻子吗？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朋友。”随即义正言辞地说道，“苏潜不是傻子，他很善良的。”

    “噢，原来是你的朋友呀。”娘子扇子掩面，笑了，“姐姐替你进去找他。”

    不一会儿，苏潜就从里面边打呵欠边走出来。

    陆珊珊拉着他走到外面，亮出买的好吃的，“猜猜看，这是什么？”

    苏潜一闻，“啊，是我爱吃的刘记的蟹黄包子和春香居的烤鸭。苏潜谢谢陆珊珊”迫不及待地打开油纸，四下一只鸭腿递给珊珊，“鸭腿，给你。”

    “不急着吃，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说着就拉着他走。

    “不行，苏潜现在好困，我要回家睡觉，睡了午觉，我们明天再去玩好不好？”

    陆珊珊抬头望着正当空的太阳，颇有些无奈，现在是正午，难道要睡到天黑吗？

    苏潜是不是搞不清楚时间啊？

    陆珊珊凑近观察，脸上都是脂粉，看不出什么，眼神里没有困倦，双手搭上他的脉搏。

    寸、关、尺跳动平缓有力，肝肾都不虚，按照书院先生教的肯定是没有熬夜，睡够了，没睡好的脉搏不是这样的。

    于是更加坚定自己的看法。

    她对苏潜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是睡不够，是睡太多了，我带你去玩玩就不困。”不由分地拉着苏潜往外面跑。

    路上，不忘像个大人一样叮嘱苏潜不要老是睡到那么晚，早睡早起身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