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

    一个月之后,便是程家大公子程元和由洲员外江柔的婚礼,婚期将至,程府上下都在尽心准备。

    程夫人离家处理生意,家中很多事也放心交由准儿媳江柔处理。

    江柔是由洲城员外的长女,两家结亲,算是门当户对,加上江柔素来性格温婉大方,行事有礼周到,是成老夫人老早就挑中的孙媳妇。

    程元自小性格沉稳内敛,很小便进入军队,年纪轻轻便是少将,全军上下,无一不认可他的实力。

    两人成婚,郎才女貌,一桩姻缘。

    婚礼日子选在初春,既不燥热也冷人,诸事皆宜,府上用品也好采办。

    正堂上丫鬟侍从停停走走,搬运整理着刚从锦绣楼拿回来的红布婚服,在锦绣楼里定制衣服必须要提前半年订单,程夫人作为锦绣楼的老客户,也是通融许久,才快马加鞭的赶制出来。

    按照由洲城的规矩,未入门的新妇,不会在众人面前露面,必须要等到成亲当日,新郎掀开盖头后,才算礼成。

    穆千秋应程夫人的嘱咐,负责进出酒水的任务,婚礼上宾客众多,酒水食物算是重中之重,况且外出采买,里面牟利回扣的机会暴增,这一方面必须要找一个铁面无私的管事。

    穆千秋性子冷直,自小又长在军队,后来又跟着程夫人到处跑生意,几乎没人敢在她面前油嘴滑舌,缺斤少两,为程夫人少去很多麻烦。

    穆千秋拿着账本从正厅出来,打算趁着现在人还不多,提前把前厅要用到的茶盏瓷器逐一清点一遍,届时宾客繁多,必要的瓷器宁多出富余,也不能少的。

    刚绕过侧花园往前厅走,就听到一阵小声的啜泣声,定睛一看,一边花亭里坐着伺候程安的侍女紫萝,拿着手帕默默擦眼泪。

    穆千秋无意冒犯,装作没看到,继续往前走

    谁知紫萝看到穆千秋,哭声顿时更大,从方才地小声哭泣,转变到放声大哭,伤心程度可见一斑。

    “紫萝姑娘,你没事吧。”

    紫萝眼睛通红,紧抿唇瓣,克制悲伤地要列摇头。

    穆千秋朝紫萝走近几步,将随身的帕子递到她面前,紫萝是程安院里的侍女,之前程安来找穆千秋时,总是派紫萝跑腿帮忙,因此穆千秋对紫萝有印象。

    “见过穆小姐。”紫萝声音带着哭腔,却也没忘了规矩,对着穆千秋行礼。

    程夫人曾下过命令,穆千秋在程府,同公子们地位一般,相当于程家养女,程府之中没人知道她的身世,但也只能恭敬地叫她一声穆小姐。

    穆千秋朝紫萝点头,语气尽量柔和,问道:“紫萝,你为什么在哭啊,程安训你了?”

    紫萝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汹涌起来,伸手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泪珠,撅嘴摇头道:“二公子没训我,只是让府里的管事我们这些玉安院的侍女仆人全部收拾铺盖离开,打发到别处干活,我被分到厨房去,做帮厨。”

    紫萝越说心里越委屈,从二公子院里的二等侍女,到厨房帮厨,不仅连降几级,而且平常那些自由悠闲的时光也不复存在了。

    穆千秋了解程安的为人,向来不会亏待身边人,看来做出这举动的肯定不是他所为。

    不过他的性格虽然风流,但是却也拿得起放得下,应该不会想是贾宝玉一样为了姐姐妹妹一院子的丫鬟又哭又闹。

    紫萝紧握住穆千秋的手,眼里含泪,道:“穆姑娘你若是见到二公子帮我求求情,我真的还想伺候他。”

    穆千秋拍拍紫萝的手,表示她会尽力帮她问的。

    事情发生,再怎么安慰都显得于事无补,穆千秋只是默默做了一会倾听者,程府对下人向来宽厚,叫她不必担心。

    同紫萝说完话,走在回去的路上,穆千秋越想越觉得不对,从袖子里拿出昨日程安给她的玉佩。

    心中升起一股预感,感觉这件事像是有意而为之,甚至可能要牵扯上她,如今是程元的婚事在即,她又是刚从员洲回来,招惹风头的事情她还是能躲则躲,以免丢了程家的脸面,闹出笑话。

    果然她的预感还是灵验,下午稍晚的时候府里便传来了程老太太从古佛寺回来的消息。

    程老夫人是北安侯的小女儿,年轻时便能文能武,绣的了针线鸳鸯,写得了题文篆书,当时在京城算的上出了名的女子,未出阁时,常常被皇后邀请到皇宫去赏花喝茶,将她当成太子妃的候选人。

    奈何老夫人从小就是个倔驴脾气,只要自己认定的事,怎么都不会改变。

    她并不想当什么太子妃,只想跟那进京赶考的小书生在一起。

    北安侯勃然大怒,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一度将她锁在房间里,怎料程老夫人直接翻墙而出,跟小书生私奔去了。

    就算再怎么不愿意,北安侯最终还是拧不过女儿,只能点头答应亲事。

    虽然经过一番斗争,老夫人如愿以偿地嫁给了心上人,那小书生也不忘所归中了状元榜首,光明正大地迎娶老夫人进门。

    不过程老爷一直身体不好,到程元帅出生那年中了咳症。撒手人寰,留下老夫人孤儿寡母,守持家业。

    程老夫人悲痛欲绝,一度想追随丈夫而去,不过孩子还小,只能自己咬牙挺过来,苦心经营,如今程家有如此家业,程老夫人有一半的功劳。

    后来程元帅举家从京城办到由洲后,程老太太也不再管家事,每个月都会去庙里祈福,吃斋念佛,程元帅孝顺,特地拿钱修缮寺庙,捐添香火钱。

    程元婚事是大事,程老夫人自然要提早从庙里出来,半路上就听到程安摔断腿的事,赶紧快马加鞭往回走。

    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程安院里的丫鬟尽数清干净,换上自己熟悉的上岁数的嬷嬷负责。

    虽然程安并不同意这样的安排,可是如今他也是泥菩萨过江,胳膊拧不过大腿。

    原以为事情会这样过去,穆千秋也没空管闲杂琐事,专心做自己的事,两日后,程老夫人身边的掌事嬷嬷赵嬷嬷,来到穆千秋院里,说是老夫人请她松竹院有要事相商。

    穆千秋一直跟在程夫人身边,同程老夫人只不过是行过礼,见过面的交情,如今怎么会叫她到院里,心中有种不安之感,无从源头,也只能顺从的跟着过去。

    一进松竹院就闻到一股平和的檀香味,像是久焚松香祭拜留下的味道,绕过厢间,沿这平齐的石子小路,来到后院的小花园中,带着檀香中混杂着淡淡荧荧的花香,仿佛圣洁伴着寻常而过的微风,无处不在,沁人心脾。

    穆千秋来松竹院每次都是请安的前厅,也是每次寒暄关怀之后便离开,她倒是从来没来过这里。

    鸟语花香,安静闲适,是块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领路的嬷嬷走在前面不紧不慢,和缓自然地为穆千秋解释:“此处是老夫人特地打理出来的,一花一木皆是费足心思。”

    穆千秋跟在后面漠然点头。

    走到华庭中间,便看到程老夫人坐在是石桌前打理花草,浓密的头发尽数花白,眼角一道道纵横的裂纹昭示着岁月的痕迹,墨绿色纹金花袍少了一些平常的严肃,多了一份处世淡然的随和。

    赵嬷嬷将穆千秋领到老夫人面前后,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穆千秋和老夫人两个人。

    程老夫人专心打理手里的花,并未开口。

    而穆千秋挺直腰杆,站在一旁,并未出口打扰。

    微风拂过,带起阵阵花香,侵略性地占据鼻腔肺腑。

    终于将最后一片枯叶修建干净,程老夫人才慢慢抬起头,目光打量身前面色如常,而又恭敬站在一旁地穆千秋。

    “坐吧。”抬手将盆栽放在一旁,摆手示意她坐下。

    穆千秋点头,坐到程老夫人对面,恭敬有礼,道:“谢老夫人。”

    “你叫千秋?”

    “是。”

    “你可知道你的名字是如何来的?”程老夫人眼神锐利,直直地盯着穆千秋。

    穆千秋从小就被程家收养,没见过亲生父母,也对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

    对着程老夫人摇头,道:“不知。”

    程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转头看向身旁的盆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根,你也不例外,你爹娘为你起名为千秋,定是希望你能赶出一番事业,彪炳千秋才对。”

    穆千秋眼眸微动,听到父母这词时,心中仍是不免一颤,道:“您知道我父母?”

    程夫人声音和缓,道:“如今你还年少,继续力量结结实实地成长起来,才是当务之急,过早知道一些事情,于你而言只是负累。”

    穆千秋平复心绪,看向程老夫人,听出话语中带着敲打地意味,开口问道:“夫人,十几年来,我在程府长大,夫人和元帅对我有恩,不管未来如何,千秋不会忘记这份恩情,您……找我来应该不是为了,单纯地告诉我这些。”

    程老夫人笑容更深,眼神中满是欣赏地看向穆千秋,道:“我找你来,确实有件别的事,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夫人但说无妨。”

    “我想让你做我的孙媳妇,程安的妻子。”程老夫人开口直言。

    穆千秋闻言眉头微皱,以为自己听错了,老夫人让自己给程安当媳妇?若不是现在是白天,她真以为老夫人在说梦话呢。

    程安……他完全是小孩。

    穆千秋开口拒绝,道:“夫人,我一直把二公子当成弟弟——”

    “你先别拒绝,小安确实任性,不过心性不坏,是个好孩子,况且他喜欢你,也愿意听你的话。”

    程老夫人了解程安,他聪敏但偏执,认定的事情,说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改变。

    “夫人您误会了,我真的不适合。”

    “三个月,只要三个月,三个月里你要一直和小安在一起,三个月后你要是态度依然坚决,我这老婆子也不再强求你。”

    穆千秋不知道老夫人是怎么想的,竟然要撮合她和程安,她既不是大家闺秀,也不是什么温婉贤良的女子,为什么会看上她。

    奈何老夫人态度坚决,穆千秋实在不好拒绝,不就是三个月嘛,她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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