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昨晚慌乱之中,穆千秋光顾着带程安逃出客栈,忘了带上他的拐杖,本来就是伤员,如今行动不便,更是寸步难行。

    穆千秋决定有空去市场给程安淘弄个轮椅,既可以避免总是牵扯伤口,他也不用每天都费力杵着拐杖到处走。

    一天转眼就要结束,云娘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提着两斤排骨,虽然嘴上对穆千秋很嫌弃,行为上却表现的很关心。

    穆千秋接过排骨,动作熟捻地走向厨房做饭,示意云娘先休息一下,稍后准备吃饭。

    程安行动不不便,一个人穿着宽松的素衣,墨发随意披散,靠在东屋的土炕墙边,屋中昏暗,并没燃着蜡烛。

    安静的空气中,只能听到程安摆弄着怀里胜春朝的声音。

    云娘脚步轻盈,悄无声息的走进东屋。

    趁着黑暗移到程安身前,伸手准备瞧瞧胜春朝。

    怎料程安反应更快,锋利的剑光在黑暗中闪动,一瞬间云娘便觉得脖子上一阵寒意。

    黑暗中虽然看不清执剑之人的脸,但是却能刚觉到那双杀意四射的眼睛,深深凝视着她。

    云娘噗嗤一声笑,抱着手臂站在程安面前,道:“我就说嘛,小秋怎么会带个弱鸡出来冒险。”

    程安冷眸微抬,收敛眼底杀意,缓缓收起胜春朝。

    云娘起身,走到桌前将蜡烛点燃,屋中瞬间蓄满明亮。

    云娘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到程安面前,上下左右将他打量一遍,一脸可惜地点头道:“昨晚把你抬进来也没仔细看脸,要是知道你这小白脸长相,好歹先把你卖到春楼,换上千把块银子。”

    程安面色不愉,眼角的杀意还未退散,道:“你是谁?”

    云娘鄙夷地看着程安摔断的腿伤,道:“我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介绍,可能是小秋的小情人吧。”

    云娘刻意将最后三个字拉的老长,字里行间透着满满的内涵,眯起眼睛看向程安,为的就是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若换做别的东西,程安根本不会在乎,可只要听到穆千秋的名字,情绪便会不受控制,眼神冰冷,仿佛在警告她,不要胡说。

    云娘见鱼儿上钩,愈发觉得有趣,道:“我可没胡说,当年小秋可是头一个亲的我。”

    “你喜欢阿秋?”程安皱眉,打量着面前身穿劲装的女子。

    云娘弯着眉眼,声音带笑着摇头,道:“当然不是,是小秋喜欢我,当年她还抱着我说喜欢我呢。”

    程安皱眉,眯眼看向云娘,意识到自己被她玩弄了,拉回理智,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意思就是——你是不是喜欢小秋?”

    “……”

    程安眼神平静,大方点头承认。

    云娘开口直言,道:“你倒是坦诚,那我现在就直接告诉你,你不适合她。”

    程安皱眉,眼神不悦地看向面前的女子,沉默在一旁不说。

    云娘收起嘴角的笑容,神情严肃,道:“我确实跟你素不相识,不过我跟穆千秋是十几年的朋友,什么人适合她,我自然比你清楚。她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不是你这种富家公子哥可以理解的,更何况我见识过太多你这样的男人,都是一个样,自私又懦弱,得到后又不珍惜。”

    程安冷着眸子看向云娘,合理怀疑她是喝大了酒,才回来的,考虑到她是穆千秋的朋友,自己不会跟她争论。

    “你是程家的少爷,而穆千秋是天上的鹰,做不得你笼中的雀鸟。”云娘眼神有些恍惚,仿佛当年的场景,仿佛再次重演。

    正当局面变得愈发剑拔弩张之时,穆千秋站在门口,轻轻敲动房门,打断无声的战火,面色平静,道:“饭好了,要不你俩先吃饭。”

    程安转头看向穆千秋,眼神里有股莫名委屈,扶着旁边的桌子想要站起来。

    穆千秋赶忙叫住他,道:“既然腿伤不方便,我帮你把饭盛过来。”

    程安素来听穆千秋的话,可这次却摇头拒绝,虽然他腿折了,也没到动不了的地步,何况这个云娘说话奇奇怪怪的,甚至还说阿秋喜欢她,简直就是一个危险分子。

    穆千秋拗不过他,无奈答应,走到程安身前,伸手扶住他的胳膊,道:“我扶你,慢慢走。”

    云娘鄙夷地看向程安,撇嘴道:“大男人一个,真矫情。”

    饭桌上两个人围坐在饭桌前,故意相隔很远,明明两个人都是好相处的人,况且是第一次见面,怎么跟两个冤家见面一样。

    穆千秋夹在中间也不好说什么,默默给两个人盛饭。

    桌上两菜一汤,虽然比不上程府的名家大厨做的饭菜,不过将将吃饱还是够用的。

    穆千秋给身边的两个不对付的家伙,一人夹了一块排骨,转头向程安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云娘。”

    继而转头对云娘介绍道:“这是程家的二公子,程安。”

    云娘夹起碗里的排骨放在嘴里,直言不讳地调侃,道:“程家让你跑镖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还伺候上了他们家的长不大的公子哥来了。”

    穆千秋拍了拍云娘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轻咳缓和氛围道:“这次出门去昭洲给二公子看腿伤的,云娘你别胡说。”

    另一边的程安只是低着头,夹起碗里的排骨,放到穆千秋碗里,长长的睫毛阴影打落在碗边上,骨节分明的手指青筋显露,沉默端起碗,将碗里的骨汤喝干净后,便放下碗筷,安静地坐在穆千秋旁边不说话。

    穆千秋转头询问:“吃饱了?”

    “嗯。”程安乖乖点头。

    “那我扶你回去吧。”穆千秋起身朝程安伸手。

    “好。”

    云娘看着倚着程安的背影,总觉得他什么都没说,倒像是什么都说了,而自己嘲讽他一顿,反倒是像什么都没说。

    果然男人耍起心机来,真是茶的人明明白白。

    此时穆千秋扶着程安回房间坐下,搬了个板凳坐在他对面。

    “云娘一直都是心直口快,有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穆千秋问开口替云娘解释。

    程安摇头,神情假装不在意,抬起头,道:“我没事。”

    “我们是绵州走镖时的朋友,算是共患难。同生死过,她曾经救过我的命,背着我躲避仇家的追杀,连夜走了十几里路,如果没有她,我早就没命了。”

    程安眼眉微皱,生死之间的事,他还是第一次听穆千秋说,看着她云淡风轻的表情,心上仿佛被狠狠拧了一下。

    甚至他一点也比了解穆千秋的过去,只是企图以现在,来了解全部的她。

    她口中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都是他未曾参与过的,现在倒还理直气壮的生闷气,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

    一瞬间觉得云娘说的对,他就是程府里长不大的孩子,企图用幼稚的手段,将穆千秋留在身边。

    穆千秋是人,有血有肉,不是圈养在笼中的金丝雀,笼子是圈不住她的。

    穆千秋见程安不说话,起身将不远处紧闭的窗打开,一阵微风拂过屋堂,带着春天特有的泥土味,道;“等明天我上街,给你卖个轮椅,外面花开了,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程安勉强努了怒嘴角,仿佛还在心不在焉,点头回应,侧身将伤腿放到床上,自己也顺势躺下,道;“阿秋,你快去吃饭吧,我困了,想眯会。”

    穆千秋觉得这两天的事,确实足够程安消化好长一段时间了,点头转身轻轻将门带上。

    饭桌前,云娘已经没了胃口,支着脸蛋坐在原地。

    穆千秋坐到她身边,手里拿着药油,无奈地看向云娘,拉过她的手,掀开衣袖,白皙的手臂上满是淤青和结痂红肿的疤痕。

    “哄好你的小公子啦。”云娘听话的伸胳膊,嘴上还是调侃的语气。

    穆千秋手上涂抹药油,用力按压在淤青处,力道老道,动作熟练。

    “啊啊啊啊啊……疼疼疼。不就是说了那个小少爷一句吗,穆千秋,你能不能温柔点。”云娘表情痛苦。

    穆千秋抬眸看向云娘,语气平静道:“送程安到昭洲,是我的任务,我们之间不会有,也不可能有你口中的机会,以后不要再胡说了。”

    云娘抿唇点头‘嗯’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不会再乱说了,但还是好奇的问道:“可是……他喜欢你,这件事恐怕傻子都能看出来,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他如何,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我自然要管好自己的事。”

    云娘眼神微微触动,叹了口气,道:“但愿你是真心所想,不要再跟以前一样,蒙蔽自己的心。”

    穆千秋不说话,只是揉药油的动作逐渐轻柔,道:“以后别去□□馆了。”

    “不打,拿什么活着?我不像你,身后还有归处。”

    穆千秋欲言又止,刚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不是真正的亲历者,说出再冠冕堂皇的话来,都没用,反而回徒增沉重。

    云娘仿佛看出穆千秋的心声,神色反倒是有些释然,道:“我现在甚至忘了他的样子,只记得依稀的轮廓和声音,小秋,他……好像要在我的记忆里消失了。”

    穆千秋沉默在一旁,手里推拿药油的动作没有停下。

    有些事情,真的轻松的忘记吗?

    释怀或许……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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