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

    穆千秋几个人回来时,已经是深夜。

    客栈的房间灯却一直亮着。

    穆千秋带着程安走到门口,见到两个身影。

    云娘带着赵安和正坐在门口的石墩上,似乎是在等她们回来。

    赵安和看到穆千秋后,站起身,瞬间想要冲过来。

    可在看到她身旁搀扶的程安,又胆怯地停下脚步。

    “小秋,你们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这小鬼头该哭了。”云娘走上前,向穆千秋调侃道。

    穆千秋低头,看着眼前洗干净脸,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的赵安和,高挺的鼻梁,配上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小家伙倒还挺眉清目秀的。

    他一个人初到陌生的环境,想来心中肯定害怕惶恐,穆千秋光顾着处理镖局的事情,倒忘了照顾他的感受,心中一阵惭愧。

    伸手揽过小孩的肩膀,声音柔和,道:“云娘姐姐和程安哥哥都是好人,有什么事他们都会保护你的,不用怕。”

    云娘抱着手臂,撇嘴看向小鬼头,心想这小孩这种物种,最招人讨厌了。

    原本沉默的赵安和,看了一眼身后的程安,又将视线投射到云娘身上,大着胆子,说道:“可是这个姐姐总是凶我。”

    云娘一脸被背刺的表情,震惊地瞪大眼睛,道:“好啊,你个小鬼头,我好心好意给你做饭,你现在倒说我凶你,白费了我一片真心。”

    赵安和缩着脖子,眼神可怜地看向穆千秋。

    在穆千秋看不到的地方,却偷偷冲着云娘吐舌头。

    云娘从小性子就是小孩性格,几天和赵安和相处下来,两个人不是抢这就是抢那,穆千秋夹在中间,里外不好劝。

    只能任由两个幼稚鬼,你来我往斗嘴。

    赵安和每天和云娘吵吵闹闹,自然不怕云娘,全场唯一能震慑住他的人,恐怕就只有程安了。

    明明他跟程安没说过两句话,也没什么交际,就是看见他就躲,害怕的不行。

    几人斗嘴之际,醉意朦胧的程安被吵得皱眉,勾住穆千秋的手,声音闷闷的抱怨,道:“阿秋,我好困,她们好吵……”

    穆千秋无奈看着跟狗皮膏药一样黏在自己身上的程安,不把他扶进去,恐怕都别睡个好觉,转头对云娘说:“你们好好休息,我先扶他进去。”

    程安嘴角微微勾起,仿佛宣示主权似的,道:“阿秋,最好了~”

    云娘看着穆千秋身上挂着的程安,跟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晦气地白了一眼,拉上不知情况的赵安和,道:“小鬼咱们快走快走,不知道哪里来的狐狸成精,出来作怪了,快走快走。”

    肩膀上的力气逐渐加紧,穆千秋无奈叹气,感觉几个没一个长大的。

    搀扶着程安胳膊,一点一点往厢房走。

    好不容易回到房间,穆千秋拿出药箱,剪掉程安腿上渗出大片鲜血的纱布,伤口几乎和纱布粘在一起,必须要撤下腐烂的血肉,才可以重新包扎。

    穆千秋动作尽量轻柔,可鲜红的血水还是不断顺着伤口流出,拿起之前萧修远给的金疮药,撒了半瓶,才勉强将血止住。

    程安躺在床榻上,愣是一声不吭,没听到他喊一句疼。

    穆千秋替程安包扎好伤口,原本红肿的伤口,还依旧有血渗出,金疮药也只是勉强控制住。

    起身时才发现,程安紧紧攥着床单,额头上也满是汗水。

    穆千秋皱着眉头,看着程安腿上的伤口,想起出发前程老太太嘱咐她的话。

    必须要快点到昭洲。

    程安乖乖躺在床榻上,睁开眼睛,声音哑哑的,看向穆千秋说:“阿秋,辛苦了。”

    “别说话,赶紧睡觉。”穆千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声音轻柔,示意程安赶紧睡觉。

    几天的颠沛赶路,程安许久没有安稳地躺在床上,点头答应,便疲惫地闭眼睡着了。

    穆千秋看着程安安静地睡颜,算是松了一口气,伸手替他把被子盖好,便放轻脚步,关门出去了。

    走到院子里,明月高悬于天际,晚间风里还带着凉意。

    小院石桌前坐着一位穿着素衣,披发轻束木簪,长相绮丽的男人。

    桌上架着一壶暖茶,周围还烤着些切开的橙子。

    空气里洋溢着淡淡的橙子香味,伴着细细簌簌的蝉鸣,晚间微风惬意轻松。

    男人眉眼温润,听到动静,微微抬眼,对上穆千秋的视线,婉转一笑,声音柔和,如淡透清泉,道:“千秋,你我好久不见了。”

    穆千秋走到石桌面前,自然坐下,抬眸同样看向面前的男人,声音感慨中透着平静,道:“钟乐你还是老样子。”

    钟乐斟茶放到穆千秋面前,道:“从你兄长过世算起,也有五年了,我哪还是老样子,快成老头子了。”

    穆千秋神情一顿,瞬间便恢复如常,握住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温热的暖茶顺着口腔流进胃里,苦涩中带着一丝甘甜,充斥整个舌尖。

    停顿了好久,才缓缓开口,道;“是啊,转眼就五年了。”

    钟乐弯着眼眸,看向穆千秋,语气打趣道:“程家二公子对你用情不浅,为何不考虑考虑。”

    穆千秋不以为然,摇头道:“别开玩笑了,程家公子风流多情,对谁都是如此。”

    钟乐拿起茶杯,轻抿一口,道:“他对你,恐怕不是一时兴起吧,能为你甘愿费一条腿的人,已经不多了。”

    穆千秋抬眸看向钟乐,感觉他现在有点话里有话。

    钟乐也不隐藏,神情认真,道:“千秋,青安已经走了五年了,有些东西或许该试着放下了,毕竟人不能一直留在原地。”

    穆千秋眼神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多年未曾流露过的心事,如今再次奔涌而来。

    抬头仰望星空,声音带着淡漠,道;“你劝我放下,你又放下了吗?五年留在绵州,以你的性格本该是去周游天下,何必一直困在这里。”

    钟乐托着下巴,无奈看向穆千秋,道;“这么多年,嘴巴还是这么厉害。”

    两人自顾自坐着,谁也没有觉得局促,晚风吹过发丝,一如当年,那般仿佛什么都没变。

    “这次来绵州什么安排?”钟乐看口问道。

    穆千秋声音淡淡的,道:“看看镖局有什么猫腻。”

    “镖局背后可是有郭家插手的,程家天高皇帝远,干嘛插手。”钟乐不解,如今镖局形势他虽然不清楚,可也有所耳闻。

    新来的太守,郭成是个贪财好色的纨绔之徒,被委派到绵州似乎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听说之前镖局镖长不知是什么原因惹恼了官府的人,太守就命人将他的腿活生生打断。

    钟乐盘踞绵州多年,民间未曾听闻的消息,他大多知晓。

    穆千秋闭着眼睛,听到钟乐的担忧,仿佛是意料之中,抬眸道:“毕竟有些故人在,况且程家产业,程安怎么会坐视不理,查出来或是查不出来,绵州对程家来说,无非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钟乐抬眸,道:“那可不一定,程家手握兵权,况且功高震主,一旦祸水嫁祸,引起猜忌是小,恐怕君臣离心是大。”

    穆千秋低着眼眸,浓密的睫毛脱落一片阴影,自嘲笑道;“那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钟乐意味深长地看向穆千秋,并未有把话说破,道:“不会撒谎的人,说出违背内心的话,是会不安的。”

    “……”

    钟意继续开口道;“万一有事你找萧修远呗,反正他闲的没事。”

    穆千秋微微皱眉,道:“他来找你了?”

    钟意面不改色,点了点头,吐槽道:“准确地说,是你走哪他跟哪,前几天他来我这坐了坐,不过没说两句就走了,穿的乌漆嘛黑的,整天拉个苦瓜脸,以为自己多厉害似的。”

    穆千秋沉着脸色,心里就该想到萧修远不会远离监视自己,何况如今程安在这里。

    “他就是个疯子。”

    钟乐抿了抿嘴,摇头道:“他顶多算个狗腿子,你娘才算真的疯,当初穆青玉都躲到绵州来了,最后还是被她找到了。”

    穆千秋欲言又止,想辩护两句,可却发现,钟乐说的一点也没错,她母亲,并没有想象中地爱她的孩子。

    心里浮现出兄长的温和的笑眼,拳头又渐渐攥在一起。

    “千秋,青玉让你选择继续呆在穆家是正确的决定,当年你要是会到你娘身边,终归是要被仇恨填满,过永无宁日的日子,既然现在还有时间也有机会,不如趁此好好看清自己的心,不必被什么前尘往事牵绊,人过日子,终归是不能把日子越过越窄的。”

    钟乐声音真挚诚恳,眼神疼惜地看向穆千秋,他们两人因为穆青玉相识,他在就把她看作自己的妹妹一般,如今看她深陷泥潭,心中不忍,自然是想拉她一把。

    穆千秋愣住,没想到钟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心中五味杂陈,心里又何曾不清楚如今的境地,可自己终归是姓穆,只要不死,仿佛永远也逃脱不了穆家的魔咒。

    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起身便准备回屋。

    “罢了,路都是自己选的,你自己选什么路,自然要自家走下去,若是遇见什么危险,只管叫萧修远解决,他一定不会让你置于险境。”钟乐看向穆千秋的背影嘱咐道。

    穆千秋‘嗯’了一声,心里一阵酸涩,头也不回往屋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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