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来这儿？”

    这个问题正中靶心。

    “我不知道。”乔琳沉默了一会儿，扭头看向诺埃尔，“我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我还有三个月就要结婚了。你呢？”

    诺埃尔的心都在为这个数字颤抖，有种猛烈的愤怒立刻击中了他，可他却无力把它发泄出来。他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把它发泄出来。

    他泄气道：“我不知道。”

    “我以为你总是这么做呢，”乔琳有点紧张地看向自己的脚尖，提出了指控，“你知道的，如果报纸上说的有一半是真的……你和她……那些浪荡派对……我不知道。”

    “不，无论你看到了什么，你看到的是假的。”诺埃尔简短地反驳了她的指控后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坦诚道：“我们确实有很多派对生活，但我从没背叛过她。至少是在……”

    “在我之前？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相信你。这听起来是男人的那种陈词滥调。可是，”乔琳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想要相信你。”

    诺埃尔没急着为他自己辩护，他只是突然觉得很沮丧。“对不起，”他低声说，“我把你拖到了这个境地里。”

    乔琳再次看向他，“不，我们一起做了这个。”

    即使她其实根本不确定这到底算是什么，她也知道这是他们一起造成的。

    她不想继续唤起他们各自的内疚感了，她开始转移话题：“你最好奇我什么？我不知道你到底都知道点什么。”

    “斯黛拉，”诺埃尔开始承认他自己在猜名字上作弊这件事，“她告诉我你是个博士生，社会学，你来这里是为了……他……访学。其实我不确定那都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跟任何学术的东西都扯不上关系。我中学就被开除了。而且我对学习不感兴趣，我可能有阅读障碍症。除此以外，我对你一无所知。”

    “可你现在跟我躺在一起。”乔琳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男人啊，用下半身思考！”

    “不，我知道我看到的东西，”诺埃尔扭头看向她的眼睛，“我看到了一个很酷的女孩，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不需要知道你做什么为生，当然你做什么也很重要，可你身上有些东西，它在你说话之前就已经在替你自己说话了。”

    乔琳不想承认她被恭维到了。她其实从一些摄影师那里听到过类似的话，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更喜欢诺埃尔嘴里说出来的东西。

    “谢谢你，”她柔声说，“斯黛拉说得不全对，我是耶鲁大学的历史社会学方向的博士生，我研究的是20世纪跨大西洋的科学信息流动结构，就是科学家和科学组织是如何在欧洲和美洲大陆之间流动的。我知道你或许不感兴趣……反正就是我研究特定时期的社会结构和社会组织。”

    诺埃尔很难说他自己真的听懂了她在说什么，可他还是在认真地理解她的话。他想知道她都干些什么。

    乔琳继续解释说：“我不只是为了大卫来这里的。他今年九月底就要从剑桥毕业了。他会先回美国寻找教职。而我本来就得来欧洲收集资料，我毕业的时候得交一个很大的博士学位论文，我现在就处在收集资料的阶段。所以我申请了访问学者岗位。这让我能在剑桥工作，利用他们的图书馆和资料室什么，还有可以待在剑桥跟同行交流。”

    她停顿了一下，发现诺埃尔还在听她讲话后继续说：“至于我到底做什么为生，嗯，最基础的，我在耶鲁的导师给我提供了四年的奖学金。当然，我父亲支付我的日常账单。除了这些外，我还做模特。我其实拍过不少杂志呢。我是说，我不是凯特·摩丝或者娜奥米·坎贝尔那样的职业模特，我只是个业余爱好者。”

    实际上，乔琳有点轻描淡写了，她被《Vogue》和《Cosmopolitan》称作“纽约IT女孩”，她从15岁起就是纽约摄影师的街拍对象，16岁起就是《Style》的常客，17岁为Jean Paul Gaultier开场走秀，18岁就登上了《New York》封面。她有点像是纽约地下文化圈里的一个文化标志，人人都在谈论她，人人都受她吸引。她不仅仅是著名作家的女儿，富有的地产家族的女继承人，她还是摄影师镜头里的神秘魅力，她是派对里最酷最绚丽的那个人。年轻的设计师会争先恐后地给她免费衣服，因为她就是最好的广告牌。

    但说真的，人人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她又到底因为什么出名，就像乔琳自己形容的那样，她在这个圈子里是个业余玩家。自从她去密歇根上学后，她就从这种生活中退休了。人们有点忘记了曾经她每周都会出现在都市八卦专栏上的日子，直到她在暑期回到纽约的夜生活里重新扮演“时髦女王JA”这个角色。坦白说，八卦专栏里的很多故事都会让大卫的父母很不高兴呢！

    事实上，乔琳自己也对“It girl”这个形容感到疑惑。她不自认为她是一些杂志里形容的那种派对女王，她甚至比他们认为的年纪要小，她也不参与违法活动，她只是穿着她喜欢的漂亮衣服，在Lot 61、Bungalow 8和Bar Pitti这些俱乐部闲逛。

    她自认为是个完全无害的人物。但那些报道确实让她在高中时期多次出入学校校长的办公室，让约瑟夫头疼。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青春期的女儿，就像是他也完全不明白女儿怎么就突然长大了，那些青春期的叛逆行为在某个早晨突然蒸发不见了。

    乔琳的答案是她无聊了。

    “所以我开始做我真的感兴趣的事，也就是阅读和写作。我喜欢发现东西，你明白吗？我有点像是个侦探，在历史资料里发现蛛丝马迹，然后解决问题。人们未来对某个问题的认知可能就取决于我的某个研究，从这一点上看，我有点像是邪恶的思想操纵大师。我喜欢这一点。”

    诺埃尔现在看她的表情已经从感兴趣变成敬畏了。这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越来越大声，几乎停不下来。

    他有点莫名其妙地看向她：“怎么了？”

    她回答说：“你现在还有性冲动吗？我一般会发现我的长篇大论有助于让人忘记自己的性冲动。”

    诺埃尔又一次给了她一个神奇的回答。他说：“你喜欢在上面，是不是？”

    “也许你有天会自己发现这个问题的答案。”

    “嗯，听起来很有诱惑力。”

    然后他们两就一起笑了起来，这不是那种性紧张带来的尴尬又性感的笑，而是那种16岁孩子因为偷偷讲了个下流笑话而爆发出的放松的、天然的笑。他们笑得很厉害，也很大声，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笑声听起来到底什么样。他们都笑出了眼泪。

    下一秒，乔琳所知道的就是，她自己跨坐在了诺埃尔的腿上，然后低头含住了他的嘴唇，几乎把他未完的笑声逼回了他的胸腔。

    她把手放在他的胸膛上，感觉着他胸膛的震动，随即便缓慢又激烈地品味着他嘴唇上的味道。她还能尝得出刚刚那款黑皮诺葡萄酒的味道，还有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B&H。

    她没闭上自己的眼睛，她喜欢看着她的猎物的表情，她发现他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有点失望她没能看到他漂亮的蓝眼睛，却也觉得他这样子很可爱。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正在紧紧地放在她的背上，抚摸着她的皮肤，漫无目的地四处游曳着，就像是溺水的人正在疯狂挣扎那样试图抓住什么。

    她是不是让他快要窒息了？

    这个想法让她更兴奋了。可诺埃尔对她的回应始终是温柔的，她能感觉得出来他确实很渴望这个吻，可他没有急着从她这里争抢主导权，他只是顺从地让她征服他的嘴唇，尽可能地配合她，让这个吻长到几乎无法结束。

    等到她停下来时，她已经气喘吁吁的了。她不想承认她现在双腿发软，几乎站不起来。

    “我不能继续了。”她温柔地抚摸着诺埃尔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柔声说：“我会失控的。”

    她能感觉到他也在失控的边缘了。可他还在忍耐。

    他很能忍耐。这是一种美德。不过乔琳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说他有一种美德几乎像是一种奇怪的讽刺。

    诺埃尔同样喘着气，他不想像个16岁男孩一样脆弱，可她快把他逼到临界点了，他不得不使劲深呼吸来控制自己。如果他走时没法正大光明地走出去，他只能说这都是乔琳的错。

    他看着乔琳因接吻而微微肿胀发红的嘴唇，觉得自控越来越难了。他可能真的没法正大光明地离开这里了。该死，他真的没有备用的衣服。他开始庆幸他穿了一件深色的裤子。

    他尝试开一些玩笑来转移注意力：“所以你确实喜欢这个姿势……”

    乔琳笑着反问道：“这是你知道的关于我的第一件事吗？”

    诺埃尔笑了起来，完全被她的笑容迷住了。他回答说：“基本上可能是第15件事。”

    “前14件事是什么？”

    诺埃尔开始认真地数了起来：“第2件事是，你漂亮得太过分了。第3是你还非常聪明，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第4是我喜欢听你讲你的事。第5是你不需要太努力就很酷。第6是我喜欢你的笑声，太棒了！第7是你有点爱控制人，你喜欢心理游戏。第8是你可以随随便便就让我无法入睡，我花了太多时间想你。第9是你的眼睛太漂亮了，我可以一整天都盯着它们看。第10是你眼角有个痣，得离得非常近才能发现，看起来非常可爱。第11是你摸起来很柔软，太光滑了。第12是你闻起来像是橙子果酱，我想咬一口。第13是即使是无聊的米色和浅褐色，你穿起来都很好看。第14是我喜欢你的吻，你可以再来一次。”

    乔琳实在抑制不住她的笑声了，“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能写歌了，你到底骗过多少女孩？你简直太熟练了。”

    “不，你是第一个，”他立刻严肃地反驳道，“就像是写歌一样，你不能逼着歌词出现，你得等到歌词来找你。我所说的，都是来自我心底的东西。”

    乔琳不想让他知道她现在到底有多开心，可她的嘴角早就泄露了她的秘密。她只是认真地追问：“那第一件事呢？”

    诺埃尔抬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眼角，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我不想让今晚结束。我想在明天见到你。”